一木一春秋,是年轮在悄悄记录着风雨的痕迹;一人一世界,是每个灵魂都藏着独属于自己的星辰。就像朋友家的女儿C,那个总让人觉得像团火一样闯来闯去的小姑娘,谁能想到她的世界里,也藏着那么多细腻的纹路呢?
昨晚偶然瞥见C摊在桌上的画,我忽然就懂了。纸上画的是一只可爱的小猫咪,肚子一圈飘着星星点点的白,头上的两只耳朵被她画得又长又尖,脖子上的斑点都用不同深浅的红细细晕染开。那一刻突然惊觉,这哪里是平时那个追着弟弟抢玩具、把作业本折成纸飞机的丫头?她的小心思,原来藏在画笔的起落里——就像春天的草芽,不声不响地就铺满了心田。
平常见到C,总觉得她浑身的精力都用不完。放学回家书包一扔,不是和妹妹抢东西就是和弟弟干架,嗓门亮得能穿透三层楼板。让她坐下来写作业,那简直像要困住一只蹦跳的小鹿:铅笔在指尖转得比字写得快,眼睛一会儿瞟向窗外的麻雀,一会儿盯着墙上的挂钟,十分钟的作业能被她拆成无数个“中场休息”,每次休息她就躺在床上蒙面而睡,喊多少遍都无动于衷。可就是这样一个看起来对“认真”二字毫无概念的孩子,画里的小白兔却细致得惊人:屋顶铺着胡萝卜形状的瓦片,窗台上摆着青菜,连兔子妈妈手里的篮子里,都画着三根长短不一的胡萝卜。谁能说她没有专注力呢?只是她的专注,从不肯乖乖落在课本的方格字里罢了。
她的书桌像是个秘密基地,总能翻出些让人意外的宝藏。有时候是几张揉得皱巴巴的画纸,画着耷拉着耳朵的小猫,眼角用淡蓝色涂了片水痕,旁边歪歪扭扭写着“它今天丢了鱼干”;有时候又会突然摆上一串用彩绳串起的珠子,每颗珠子上都画着笑脸,那是她心情好时,到商场淘来存着的。最有意思的是她的房门,时常贴着各种“公告”:粉笔画的哭脸旁边写着“今日心情不好,勿扰”,有时候是张剪成长方形的硬纸板,用红笔圈着“敲门才能进入!否则后果自负”,末尾还画了个吐舌头的小狗头,暑假里的一天,突然发现她门上写着“不用敲门,写好作业会拿出来给你看”。有次我朋友故意没敲门进去,看见她正在剪贺卡,见到妈妈进来后,猛地一藏,气鼓鼓地说:“说了要敲门的!”那模样,像只被惊扰了的小刺猬,却又透着点被人看穿心思的不好意思。
哭,大概是C表达情绪最直接的方式。那眼泪来得又快又急,像夏天的雷阵雨,前一秒还晴空万里,下一秒就哗啦啦落下来。叫她写作业,她会把笔一扔,趴在桌上肩膀一抽一抽的,眼泪把练习本洇出一小片蓝;有次表姐过生日全家聚餐,表哥讲了个笑话大家都在笑,她却突然红了眼眶,抽噎着说“你们都不跟我玩”;最让人哭笑不得的是那次打预防针,护士刚拿出针管,她就瞅见弟弟站在旁边啃棒棒糖,当即就炸了:“他为什么不用打?不公平!”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怎么哄都没用。最后朋友没辙,硬是带着弟弟打了支一百多块的自费疫苗,看着弟弟瘪着嘴揉胳膊,她才吸吸鼻子,乖乖伸出胳膊,还不忘对弟弟做个鬼脸,那眼泪里的委屈,转瞬间就变成了恶作剧得逞的狡猾。
她哭闹起来的时候,连空气都跟着紧张。朋友性子急,有时被她哭得心烦,忍不住会拔高声音说“再哭就不要你了”,话一出口又后悔。可这孩子像块忘忧草做的海绵,眼泪擦干了就什么都忘了。没过半小时,她就会跟大家一起玩开了,那眼神清澈得像山泉水,之前的哭闹与争执,早被她轻轻巧巧地翻篇了。朋友总说,每次看到她这样,再多的火气也消了,只剩下心疼——这孩子的心,其实也挺软。
缘分这东西真是奇妙,像一阵风把蒲公英的种子吹到合适的土壤里般。朋友总说,没生孩子前,她从没想过自己能这么有耐心,能对着一个哭闹不休的小家伙,一遍遍捡起被扔到地上的玩具,一次次擦掉她挂在脸上的眼泪。可现在,她看着C她把画错的画纸折成小船放进水盆,看着她哭完又甜甜地笑一笑,眼里的温柔能溢出来。“你看她闹归闹,心里亮堂着呢。”朋友说这话时,C则仰着头,把一朵刚摘的花插到了妈妈的头发上。
原来每个孩子都是这样,带着一身棱角与柔软来到世界上。她们用哭闹表达需求,用画笔倾诉心事,用没心没肺的原谅,教会大人什么是纯粹的爱。就像C,她的世界里没有那么多规则,只有“我开心”“我难过”“我喜欢你”,简单得像首儿歌,却也珍贵得让每个走进她世界的人,都忍不住想轻轻说一句:真好呀,能遇见你。(南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