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高中时,每年高一都会在六月份举行班级合唱比赛。作为文艺委员,她负责和同学们沟通选择合唱曲目。
在我的印象里,我和她唯一的交集就是有关这个合唱比赛。选歌前的一个晚自习课间她在讲台上和班长商量选歌的事情,我经过时无意间听到她说她喜欢五月天,想在合唱比赛时唱《星空》。
“我也很喜欢五月天啊。”说着我就唱起了《星空》。
“你唱歌真好听。”这是在后来的另一个晚自习课间,她在楼道碰到我时告诉我的。
女孩是个独特的女孩。放在一万个人里我也觉得这个女孩不一样。
在一群不熟悉的人当中,总有那么几个人会让自己印象深刻。格外活泼的人,格外好看的人,似曾相识的人,气场强大的人。
可是以上几点她都不是。她不一样。哪里都不太一样。
在高一刚开学的九月,一个班里谁都不认识谁的时候,我就有注意到她。那种与众不同的形象,是容易印刻在人的脑海里挥之不去的。
出现在我的视线中的第一眼,女孩便是羸弱的。
齐刘海,高马尾,带一副金属边框眼镜,刘海和眼镜遮住了好看的眼型。走近了看,看女孩子的眼睛。眼睛里像是有不见底的深渊。
走路时像是在拖着一个包袱,直不起腰来。
认识久了,发现女孩子说话时是有力的,声音不大,句子里却带着铿锵。她外表和性格的反差,总是让人联想到两个字“坚强”。
我不是和她有共同话题的人。关于她的一切,我可以用“特立独行”来形容。而我是个俗不可耐的女孩,恶人所恶,爱人所爱,骨子里带着人间的烟火气。只是有时候,我会像一个透明人一样观察着她。对她的了解,也许我比大家多知道的都是些细枝末节罢了。
女孩喜欢漫画,喜欢日本,从小体弱多病,冬天会穿厚厚的羽绒服和白色羊绒围巾包裹住自己瘦弱的骨架,时刻抵御着北方的严寒。
女孩很少产生笑意,嘴角也是,眼角也是,眼里常常有寒冰。
面如其人,名如其人。女孩名字里有一“凌”字,像极了她的气质,像极了她的性格。有时候,她是剑一样的锋利。比如反对老师在课上提出的一个观点时。又比如,合唱比赛之前选歌时。
她的推荐曲目并没有被选上,因为大多数人认为不适合合唱。团支书不合时宜地说了一句话被她当成煽风点火,由此音乐教室变成两个人的战场,空气中弥漫着两个人嘴皮子中迸发出来的硝烟战火。
最后,女生主动要求退学。班主任和几个同学去她家劝她复学,她坐在电脑面前干着自己的事情看都不看他们一眼。那时候,她已经由长发变成短发。听同学说那是她自己拿剪刀剪的。
再后来,听说她去了日本。
再后来,我就没有了她的消息。
我看过她的漫画,内容深得让人觉得可怕,黑暗得像望不见底的深渊,像我第一次看她的眼睛。可是我又总觉得女孩子是柔软的,那是一种心灵的直觉。
关于我们共同喜欢的歌,我想她也一定看过那部同名电影和几米的漫画。
电影里的男孩子很奇怪,不爱与人说话,喜欢素描女人的裸体,在文具店里偷偷拿走橡皮,却又在女孩子学他偷文具时制止他。
“你在干嘛?”
男孩子实际上简单柔软甚至可爱。
五月天的《星空》第一句是这样唱的:
摸不到的颜色\是否叫彩虹
在后来的日子里,与人聊天时我仍然俗不可耐地谈论些无聊的事。谈论到合唱比赛时,我总是说高一的合唱比赛我们班是多么多么的失败,只是因为一个女生的一场闹剧。
可是在心里想起这个女生时,我又常常感慨。她一定是一个柔软可爱的女孩,像极了那部电影里的男孩子。同学将近一年,我竟也没见女孩子穿裙子的样子。十六岁的女孩,不管是高马尾还是齐耳短发,穿裙子的样子都是漂亮的。她的皮肤雪白,她的眼型可爱。
后来又想,是不是时间太久了,我的记忆出现了误差。她身上其实带着摸不到的颜色,不是黑白色调的,不是冰冷锋利的,是彩色的。
她时常笑眼盈盈,她的眼睛里,言语里,走路带过的风里,都藏着小小的彩虹。
她的眼睛里看到的不是深渊。
神秘的瞳孔里,藏着的,是一片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