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虚无并非真虚无，思想驳杂因受缚
书接上回。
孩子问我，理想主义是不是都不好？我们还需要理想吗？
其实在这个问题上，我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谈的，以我之对理想主义的看法，断然是对这个时期的孩子一种打击与抑止，理想主义，对未来完美的梦想，尤其是那种不切实际的梦想，正是这个年龄孩子最珍贵最值得拥有的情怀。曾经有一天，一位50多岁的老校长跟我聊天，用一种很赞许的口气跟我说：我觉得你身上对教育是有一种情怀的存在，这点理想主义的情怀，现在老师们身上真的是不多了，大家都太现实了。
的确，理想主义，从某个角度来说，真像是一种素质，不管外在的现实如何压抑，如何冷酷，都能对未来对自我怀有一份纯粹，一份美好，虽然我们也有卑贱的念头与行为，但是那份理想主义在，就还会让自己残存的那一份天真，一点梦想，一点纯粹，有一个小小的位置，不至于完全泯灭。在良好的环境里，这一点点残存，还会滋长壮大。
于是我跟孩子玩起了概念：
理想主义，在我心中，与理想是两个概念。理想主义是不是都不好我不敢说，但据我所了解的，凡是理想主义者，几乎结果都是悲剧。但我们要心存理想。理想让我们更有动力，让我们更有价值，更有生存的意义，但理想主义，几乎都是以悲剧而呈现的。我不希望你有悲剧，但我希望你有理想。
理想主义为什么是悲剧的呢？
你所说的乌托邦，据我所知，是真的有人去实践的，但结果是没有一个成功的。世界上有很多人都有着理想主义，但最后以理想主义的思想去做事，常常严重违背现实，造成很多伤害，典型的，比如说......
哎呀老师，你可不要乱说话啊，你这样乱说话，可是小心要被抓起来的！孩子竟然如此惊慌于我的言论！
这让我彻底无语了。他怎么会有这样一种意识，这是受了多么虚假的教育才有可能产生这种想法？
很快孩子也觉得自己好假，迅速当做一种调侃而过。
我却要正重地告诉他：毛zx是一个伟人，但不等于他没有错误，没有缺点，我说他的缺点，不等于我对他不尊重，你瞎扯个什么呢？柏拉图曾说过：吾爱吾师，但吾更爱真理。
那我觉得希特勒的思想也不全是错的，你看他就是要征服全人类，建设一个理想的世界。他的思想当时不也是赢得了整个德国的认同？
希特勒无论多么有优点，也绝对不值得称赞，这是个基本原则问题，因为他带来的是种族灭绝，是屠杀，是人性中最大的恶。
是啊老师，这我也是认可的。但是人是可以改造的啊，今后科学一定会能把人给改造过来的，只要用科技，把人类基因中恶的一面消除掉，人类就不存在恶的，就只有好的，这一切不就能实现了么？
嗯，这个真有可能，所以也就特别需要你们心存这个梦想，去努力实现啊。唉，你不是虚无主义者么？你这么坚定地思想，怎么会是虚无主义者呢？你这一点都不虚无嘛！
老师，我也知道我讲得可能没法实现，但我觉得科学还是可以做到的。
那你的虚无主义到底是什么呀？你一会又这么坚持，一会儿又觉得无所谓。你这分明就是个假虚无主义呀！你和我相比，差远了，我才是个真正的虚无主义者呢。
啊？老师，怎么说？你是个虚无主义者啊？
嗯，我是个标准的虚无主义者！你只是个假的虚无主义者。
那么你的虚无主义是什么呢？
我的虚无主义，很简单，我也认为这一切都是空的，都是虚的，比如这个栏杆，我问你，栏杆之前这里有什么？
什么都没有。
对呀，这里是空的，因为有一天，有钱了、有材料了、有人了、有想法了，于是这里才有了这个栏杆，这不就是它本来就是空的，后来因为这种种因素，才有了这个栏杆。那么这个栏杆为永远存在这里么？
应该不会。
对呀，终有一天，这个栏杆，这个大楼，会消失的，是不是又空了？你在看天上正飞的飞机，之前那块儿天上有什么？是不是什么都没有？现在突然来了架飞机，再过一会儿，这个飞机飞走了，是不是那儿又空了？所以，本来就是空，因为一些因缘俱合在了一起，在这个时间，在这个地方，才有了这个东西。没了那个时间，那个地点，是不是也不会有这一切。这就是因缘而起，其性本空。明白这个道理么？你在看，我们眼前这一片绿树，那么漂亮。在这之前，想想是不是什么都没有，后来人来了，要在这里办学，慢慢就有了这片美丽的绿树，多么漂亮，过许多许多年之后呢？可能又空了。我是不是虚无主义呀？
嗯，那老师你活着的意义是什么呢？既然都是空的。
我活着的意义也很简单，就像那片绿树，他们的意义是什么，他们的意义就是为我们提供美丽的环境。我来到这里的意义是什么，就是做好我现在的本质工作。当我有一天离开了，我对于这里来说，就是空。在我来这里之前，这里对我来说，也是空，但现在我在这里，那就是做好我自己。意义就是我做好我自己。如此而已。用我常说的话：活在当下，活好当下。至于以后，都是空的。活好当下活在当下，这还不够吗？至于更大的意义，那就看你能够做出什么了，何必管他呢，你只管活好当下。你看我是不是虚无主义啊？
嗯老师，好像是的。不过老师，我们今天谈话可不能让我妈知道啊，她要是知道了，会骂死我们俩的。
为什么呀，连我也会被骂么？
一定会的，因为你看咱们俩一直谈的都是负面的啊。
我无语了。
我迅速转换话题 ：你看我们谈话是不是很过瘾啊？
过瘾？为什么会过瘾啊？你与其他学生不谈这些么？
我与其他学生基本不会谈这些的，因为他们也跟我谈不出来这些东西。
那他们都和您谈什么呢？我还以为他们都跟我想的一样呢？
别人可是没你想那么多，其他同学跟我交流，也基本都是谈学习啊考试呀这一类。像你这样思考得多又很深入的，说实话，我们同学还很少能达到，这个还因为你读的书多。可以说你能有这样的思维，本身就是很不得了的。你说你是虚无主义者，我不反对，如果你说你上个职业中专一类的学校，也是为社会做贡献，那么这你样有思想的大脑要它有什么用呢？你不觉得太浪费了吗？
老师，我是真的觉得一切都无所谓的。这一切都是虚的，比如说我考好考坏，又能怎么样呢？到头来一切不都是空的么？学习我当然会去好好学，不然我妈也会不高兴，但是其实也没多大意义的，我只是不想让我妈不高兴而已。除此外，一切都是虚无的。
嗯，原来你只为你妈而活啊。
也可以这么说吧，老师，你看，当我越是不在意，我的成绩就会越进步。我这次中招考试，我根本就不在意的，考试前我就在想，考好考不好，无所谓的，我一点都不在乎能不能考进好学校，你看我这样一放松，我觉得我的成绩反而提高了至少20分，比我原来考的分整个高出20分。所以，我还是觉得一切都无所谓。
你觉得我们谈话愉快吗？
不愉快！
为什么不愉快？
因为谁都没有说服谁啊！
为什么一定要说服谁啊？
因为只有征服了对方，才有意义啊！我们这样谁都没说服谁，有什么意思啊。
为什么一定要征服了别人才叫有意思呢？难道我们就不能并存吗？古人有句话叫做“和而不同”，你知道么？你认为你是对的，那是从你的角度，但是你不能都让别人服从你的观点啊。你的观点凭什么就是绝对正确的呢？我们只是角度不同而已呀。
孩子貌似欣然领受。漫长的谈话终于结束。
谈话结束一个星期，我都一直想说点什么，可是又好像什么都说不出，于是仅以此流水记之。
各位看官，你从中看出了什么吗？一个孩子头脑的思想，是如何如此复杂的呢？怎样的引导才是一种正确的引导呢？我们怎么做，对孩子的成长才不是束缚与阻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