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林沫花

郑英之终于决定回家想开一场音乐会，在那个几乎无人知晓的小城，在那个唯一的剧院，演奏他最爱的钢琴。

郑英之的音乐会宣传海报出现在了小城的每一个公交站牌上，也出现在剧院门口的大屏幕上。郑英之是已经举办过全国巡演的有名钢琴家了，但这次的回家乡，竟然有点紧张。

在飞机上，他问助理：“你说有多少人会来？我们那个地方，好像没什么人喜欢这种音乐，应该不会花这冤枉钱。”“会有很多人的，放心吧。”郑英之很矛盾，他希望自己非常出名，那样大家都知道他，就会来参加音乐会了；他又希望自己只是默默无闻，那样他就不会遇见唐婉昕。

    最后的结局是，郑英之坐在剧院舞台正中央，看到台下只寥寥几排人，而唐婉昕坐在第二排正中央。事实证明小县城的人们确实不太愿意花冤枉钱，他并没那么出名，然而尽管他并不是很出名，唐婉昕依旧记得他，并且是小县城里为数不多愿意花更多冤枉钱坐在前排的人。郑英之更紧张了，他觉得台下好像没有观众，只有唐婉昕，如果他失误了，她一定会露出失望的神情，他不想看到。

音乐会正式开始了，郑英之完美的手指在琴键上舞动，在弹到舒伯特的小夜曲时，唐婉昕落了泪。她想起了曾经在学校的大礼堂，郑英之的那首小夜曲，只弹给她一个人听。

郑英之和唐婉昕两人是邻居，从小一起长大，父母彼此相识，到彼此家吃饭玩耍也像回自己家一样似的。唯一不同的是，郑英之家庭条件较好，而唐婉昕的父母是乡下人，家境较贫寒。唐婉昕从上初中开始，就寻找起各种赚钱的方式，帮小卖部拉货，穿玩偶服发传单等等，她总是很忙碌。郑英之就一直陪着她，她去进货，郑英之就骑着自行车跟在她后面；她去发传单，他就坐在附近的台阶上看着她。她热了或者冷了，郑英之就递水或者递衣服。总之，有唐婉昕的地方就有郑英之，有郑英之的地方就会有唐婉昕，二人形影不离。

郑英之从小学习钢琴，唐婉昕最喜欢的事情就是休息日坐在郑英之旁边听他弹钢琴。有一天晚上两个人一起回家路上，唐婉昕问郑英之：“你长大之后，想做什么？”那时候，他们已经高中。

“我想成为钢琴家。”郑英之说的沉稳。这确实不是痴心妄想，郑英之的钢琴是在外地集训的，学习成绩也一直不差，如果可以一直保持下去，考到国内数一数二的音乐学院，定是没什么问题。

唐婉昕只笑了一下：“那真是不错，加油。我相信你会的。”

郑英之也笑了，回问她想做什么。唐婉昕说：“我曾经也想学习钢琴，我很喜欢音乐。但是我家条件不允许。我还是实际点。我想在咱们县当个老师。”唐婉昕想要更多的孩子走到更大的世界看看。

郑英之突然停下了。他回头看唐婉昕：“你从来没和我说过。你想学钢琴。如果你说了，我会教你。”

唐婉昕只笑着摇了摇头说：“走吧。”

高三那年，郑英之参加了一场全国的钢琴比赛，得了大奖。比赛主办方又推荐他去国外比赛，也得了不错的成绩，他被国外一所优秀的音乐学院看中。郑英之，要出国了。唐婉昕知道的，唐婉昕从小就知道，他们两个人是要分开的。

“我想听小夜曲，舒伯特的那首。”某天，唐婉昕和郑英之如是要求道。那时已快要高考。

“没问题啊，我可以为你弹一辈子，你想听什么，就弹什么。”郑英之不想听唐婉昕后面的话，就拉着她到学校的大礼堂去，台上常备一架钢琴，在舞台的角落，以方便使用。

唐婉昕坐在第二排正中央，郑英之走到钢琴旁，朝台下鞠了优雅的一个躬，然后坐下，开始了演奏。唐婉昕觉得郑英之应当是中国的肖邦，是她心里的肖邦。

那天演奏完，唐婉昕只和郑英之说：“你尽管去。在我心里，你是中国的肖邦，在你没成为这之前，就别回来了。”这是她给郑英之的要求，往后的郑英之，就只奔着这方向去了。他一个人背负了两个人的愿望，他不敢松懈半分。

他终于是可以回家乡来了。他已经多久没见到唐婉昕了？他没计算过，只知道很久很久了。但是尽管这么久，他还是没忘了她的期望。他不想在音乐会上见到她的原因，只是怕她失望，他怕他还没有达到要求，就擅自跑回来了。

那场音乐会很成功。他看到了唐婉昕鼓掌，或许达到要求了？他心中有了一丝喜悦。音乐会一散，他便慌乱的出门寻找她。其实并不用寻找，唐婉昕就站在他的车旁等着他。“你回来了？”唐婉昕笑着看他。

“回来了。你……你变好看了。你现在是老师？”

唐婉昕看郑英之这紧张的样子，忍不住捂着嘴笑出声：“对，是老师。谢谢夸奖。”

“哎呀，你看我，今天挺冷的，我们坐车里说。”

郑英之给唐婉昕开了车门，让助理另坐了车，然后自己开车，送唐婉昕回家。

“我结婚了。联系不到你，所以没告诉你。”唐婉昕突然严肃。

郑英之愣了。他等了这许多年，有种将军在外打仗，待姑娘长发及腰便回家娶她的心情，唐婉昕居然结婚了？“哦……哦，这样啊。哈……，恭喜啊，恭喜。你看我这，都没准备什么，这……”

“你什么也不用准备。这不是送了我一场音乐会吗？”唐婉昕笑看他。

“那你丈夫呢，怎么没来？他……他不爱音乐？”

“哦，我丈夫啊。我丈夫被我要求到别的地方好好发展了。想想也是今天回来。”唐婉昕还是盯着郑英之看。郑英之不接话了。僵持了几分钟后，快到唐婉昕家了。她终于忍不住笑了。

“你笑什么？”郑英之有些恼怒。

“你不希望我结婚？”

“因为你没等我。我以为你会等我回来。”

“哦，是这样啊。不过我没说要等你啊。毕竟你也没联系我。”

“我，我那是……”

“我在等你。”唐婉昕打断郑英之。她终于忍不住说实话了。

郑英之一下把车停到路边。疑惑地看她。“你带着我的要求去发展了，今天回来。不是吗？”唐婉昕笑出声。郑英之愣了几秒之后，反应过来，才跟着唐婉昕开始笑。两个人就这样在车里笑了好久。笑累了，郑英之送唐婉昕回家。那天夜晚很美好，郑英之承诺和唐婉昕结婚。

后来的郑英之做了一首钢琴曲，名叫《肖邦和他的家乡》。他是唐婉昕心里唯一的肖邦。他的家乡是他眼中，最美丽的地方。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