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时常在村子里游荡,扭着我歪斜的身体,咧着嘴,眯着眼,冲着遇到的每个乡亲路里点头哈笑,可是他们却总是对我唯恐避之不及般,用嫌恶的眼神远远的便绕着我走。尽管如此,每每我还是如此的冲他们打招呼,由于右脸有些痉挛,有些歪斜的嘴角时常流出口水,我也知道这样很难看,于是每隔一段时间便用我非常灵活的左胳膊横着从我面部划过,胳膊覆盖了鼻子和嘴,连同鼻涕,口水一起擦了。
村里的大人们从不理会我,也叫他们的孩子别理会我,可是孩子向来都是不听大人话的,他们时常结成一群围着我,用长长的树枝逗我,我伸手拉着戳我的树枝,我没用力,真没用力,只是想和他们玩,结果那孩子摔在了地上哭了,其他孩子便用小石子,泥块丢我,那孩子的家长也跑来了,骂骂咧咧,手在空中比划着,活像唱戏的,我嘴咧得更大了,拍着手大笑,可那妇人表情更是出彩,瞪圆了眼,说话都是从牙缝里出来的,最后还啐了一下,拉着孩子走了。
我有个人人皆知的名字--歪傻,大家都这么叫我,我的本名大家都不知道,其时连我都几乎忘了自己叫什么,其实我小时候也上过学,也有个学名的。可能由于我身体歪斜的原因,他们叫我歪傻,他们说我是傻子,其实我不傻,傻子都是你们这类人给我这样的人的一个定义,我也可以说你们是傻子,因为大多数都这样,所以叫正常。这个社会是多数人的社会,他们把人吃狗肉叫正常,如果狗咬了人,一定会说这是条疯狗。人在定义他们的规则概念的时候,大多人觉得有益,便就是对的。所以他们当然也不会说他们都是傻子,而我是正常的。
我出生的时候,后脑勺有个硬疙瘩,硬疙瘩秃秃的不长毛,当时没发现其它问题便就养着,渐渐大了,可还站不起来,父母亲也发现个问题,我的右半身体好像生长的慢一些,右脸也是缩在在一起,而且还有些硬。去医院检查了一下,说是后脑那块疙瘩的事,它已经扎到脑壳里了,压迫了左脑神经,导致右半部身体有些痉挛,时常按摩的话能站起来走动的。果然神医,我真的能走路,只是却是歪斜着。
怎么说我也是个男孩儿,父亲对我也是期待的,于是他送我去上了学。我背着我的小书包,穿着校服,歪歪斜斜的走进学校,右肩的背包带子总是连同衣服滑落右肩,我将不灵动的右胳膊夹在腰上,书包带子和衣服半耷拉着,也不至于掉下来,而右裤腿也总是拖在脚后跟底下,没几天就踩得血肉模糊了。所以同学们看到我的样子,表情总是很奇怪,笑得也很让人不舒服。下课后,大多数男同学都围着我,逗我,他们说给我糖吃,可里面包的是石头。我不喜欢他们,他们有点坏,老是捉弄我,可他们当时明明都是和我差不多年纪,才上一年级的小学生,怎么会这样,是因为,他们可以活蹦乱跳,他们很干净,很聪明,很漂亮吗。
我被老师安排在了靠南墙最后的一个座位,在我身后便是放着垃圾桶,扫帚之类的东西,老师说将我排在这儿是为了不影响其他学生上课,我想也是,毕竟同学们看到我的样子便笑。每每老师领着学生读课文时,我总是跟不上,我的嘴念着连起来的句子很是吃力,发音也不标准,因此我时常只是在听他们读。
有一次,老师讲课似乎有些累了,坐了下来点了我的名字让我朗读刚刚学的一首诗。他卷起袖子似笑非笑的。我捧着书,凑近了看,慢吞吞的吃力的读着:日嗯…照…嗯…照香炉生……紫烟等等等,读完后老师像是故意尖着嗓子说:“呀!你们看人家不是很好吗,这首诗都会读了呢,来大家给他点掌声”。于是教室里稀里哗啦的想起一阵掌声。
可是我读了三年书,却读了两年的一年级,后来我没法再去上学了,也许父亲终于承认我是傻子这个事实,不再抱着任何“有可能”的幻想。我也才在这个时候注意到父亲吸烟的频率越来越高了,浓浓的烟雾从他嘴缝里和鼻孔里渗出,朦胧着他坑洼的脸,迷离着他塌拉的眼皮,飘过他的头发,愕然的发现这苍老的老头是我的父亲,可他不过四十而已。只是迟钝的我依然过了很久才发现许久许久未见到母亲了。
那天我背着刚割的一口袋草一歪一扭的回到家,进门第一句就喊母亲,但只看到父亲坐在门槛上缭绕在烟雾里,却没有听到任何回应。
我竟还歪着嘴问道:“爸,妈呢?”
父亲长吸了口烟,然后将烟头按在地上:“死了!”
烟顺着这俩字被吐出,阳光照在他脸上,他眯着眼,回答的轻描淡写。
可我却急了:“咋个会死,又骗俺。”
父亲依然眯着眼:“我说死了就死了!”父亲语气有些不耐烦。
“就没死,就没死,你才死了咧。”我嚷嚷着。
父亲顿时火窜了上来顺手拿着笤帚就朝我劈头盖脸打来,我哭着号着喊妈,父亲却打得更狠。我哭得嗓子都哑了,父亲似乎打累了,扔下笤帚歪坐在门旁。
我一直哭,哭到日落西山,院子被蒙上一层阴影,我哭累了,还在不停的抽咽,眼前黑蒙蒙的,也没人开灯,我看不清歪坐在门旁的父亲的脸,他大概是睡着了吧,要不就是还在生气,天都这么晚了他还坐着。
我抽抽着喊父亲,父亲不理我,还在生气呢我想,我扭过去想赔个错,拍拍父亲,没回应,再拍了两拍还没反应。我大叫着跑出去,喊爷爷,爷爷在村西头路旁盖了间小房子,母亲嫁过来后他就搬到那了,离我家不远,我却跑了很长时间。跑到那,我哭着喊着,哈喇子都流得老长,爷爷总算是听出父亲出事了。
我们爷孙俩一歪一扭火急火燎跑回家,却看到家里灯火透亮,父亲在做饭,父亲冲我嚷道:“吵吵啥,我还没死咧”。咱们爷仨沉默的吃完饭,父亲便去睡觉,第二天就再也没起来,躺了半个月,那口气还是咽下去了。
说来也怪父亲走了,爷爷的身体却硬朗起来了,天天赶个毛驴车,拉这拉那的忙活,七十多的人了,还是这么能干。最近村子里流出些闲言碎语,说父亲是气死的,因为母亲跟野汉子跑了,他们喷着唾沫星子说母亲怎样的水性杨花,怎样的毒辣,又做出一副怜悯的样子说爷爷可怜,当年奶奶是爷爷捡来的,还抱着个娃就是父亲,爷爷忙活了一辈子到头来都是个空。
入了深冬天就很冷了,也没有农忙了。田里都是静悄悄的没人,我到田里转转,在这片田野的南边有条河,河边有个破废的发电站,我在里面的地上铺了许多干草,常来这儿躺着。
我抱着两条胳膊走近发电站听到里面有闷哼声音,到门旁往里看,简三哥正压在小五婶儿的身上运动着,裤子退到膝盖,光溜个屁股也不嫌冷。
小五婶儿的闷哼突然停了,用手拍了简三哥的背,嗫声说:“有人!”
简三哥快速提起了裤子,就要向窗外跳,却被小五婶儿捏着嗓子喝住了:“你个孬现事儿的,是歪傻!”
简三哥回过头看到是我,暴起脾气来,摸着鞋底过来一个劲儿的抽我,我抱着头蹲在墙边,鞋底啪啪的抽在我身上。
小五婶儿过来拉住了简三哥道:“行了!”又蹲下来说:“歪傻啊,刚才你三哥这是在跟我商量事儿呢,心想你也老大不小了,要给你说个小媳妇儿呢。”
我抬起头,满脸的泪水混着鼻涕口水,眼直勾勾盯着小婶子,咧开了嘴:“小媳妇儿!”
小五婶儿说:“对!小媳妇儿,明个儿就让你三哥带你去见你小媳妇儿。”
太阳渐渐西沉,将一片树林照的通红,把我的影子撕拉的老长拖在我的后面,一步一歪,影子一顿一挫,抬头远远的看着屋舍俨然的村子,越来越近却突然也觉得愈来愈冷了,缩了缩脖子,侧过脸发现太阳只剩下一丁点如一颗宝塔上的明珠般顶在山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敛去最后的光芒,就连留下的那片红霞也是转瞬即逝,天空慢慢的仿佛被笼罩着黑纱一样昏沉,我揉着眼瞪大了眼,可前面的路依然是模糊的看不清楚。
待我到家天已抹黑了,爷爷并未责备我,只是招手示意我来吃饭,爷爷做的饭比爸爸好吃多了,可今晚貌似不对我的胃口,只吃了一小碗便饱了。我帮着收了碗筷,爷爷到院子里抱了点干草放到驴棚食槽里。我到院里看了看那堆干草,这草通常都是我割来的,还有很多,够驴吃上好长时间了。
我在院子里转了转,爷爷让我早点睡,然后回屋了,暗黄的灯光将爷爷的身影印在窗上,爷爷对着灯举着一小叠票子一张一张的搓着,来回搓了两三遍。然后放在一个小盒子里收好,又穿针引线的缝补着我前两天换下来的衣服,我的衣服经常会被磨坏,父亲走后都是爷爷缝补。我久久的注视着这一剪如艺术般美丽的窗影,却又显得那么苍凉。
第二天我起了个大早,爷爷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赶着毛驴出门忙活了,我散着步又去那个破废发电站,昨天简三哥说到这儿带我去见小媳妇。我等了很长时间简三哥开着三轮摩托过来了,坐上三轮车一阵阵冽风呼啸在我耳畔,村子渐渐远去,房屋都渐渐没在了地下,渐渐的前方又有高楼浮出地面,慢慢耸起,身边时时有汽车飞过,这就是城镇了。
简三哥将车子停在一排排停车区,带着我兜兜转转弯弯折折绕了不知多远,在一片闹区是个菜市场,简三哥说去上厕所让我在这儿等他,简三哥的背影被淹没在人群里,人群逐渐变少,又渐渐只有三两个人,直到最后一个收摊的小贩蹬着三轮车离开了,这菜市场安静得只能闻到腐菜的味,路灯亮起来了,这城里就是不错啊,晚上还看得那么亮堂。突然觉得肚子有点饿了,可没什么吃的,只好躺在卖菜的长案板上,心想睡着就不会饿了,翻了几次身子,又觉得冷,卷着身子,可是还是不行,又找来些破袋子撕开,挡在案板两侧,我躺在案板底下,没那么冷了,不多会儿睡着了。
如果说我曾经是有家有父母的,那么只是在这个梦里吧。睁开眼,看着喧闹的世界,只有我一个人是安静的隐藏在墙角,身边的一个饮料瓶空了,我给拧开昂个头滴了一滴在嘴里又给扔到了一边。又爬起来歪歪扭扭的走到一个垃圾桶旁翻弄半天,突然咧开了嘴,拿出一个还剩下大半瓶的水,旁边还有一袋面包被咬了两口而已。我又回到墙角开始享用我的美食,我不知道这样流浪了多久。
正当我在享用的时候耳边传来了琴声,循声望去,看见一位长髯老爷爷盘腿坐着在地上拉二胡,那二胡夹杂着些许悲凉的欢快,周围聚了一些人向他面前的盆里投了些钱。
可我却只盯着这个老爷爷。然后歪过去抱着他的胳膊:“爷爷!”
他先是一惊,转而露出如暖阳般的笑容:“孩子,我不是你爷爷,你是迷路了吧。”
我丧下了头,老爷爷从他那个盆里拿了几个钱递给我:“拿去买点吃的吧。”
我摇了摇头,老爷爷把钱放回去,从怀里掏出一包油纸,打开里面是包子,递到我面前,我拿了一个坐在旁边吃着,老爷爷又开始拉他的二胡。
微风轻轻抚弄着老爷爷的长髯,也轻轻的撩动他自我陶醉的睫毛,大街上人来人往,我坐在一旁看着形形色色的人儿,那个背着行李的浪子听着琴声蹲了下来,点了一颗烟,一双深邃的眼睛不知流转到哪个时空,曲尽时,他嘴里只剩下燃尽的烟头,将烟头按在地上,浑身上下的翻找,最终拿出褶皱的五块钱放到老爷爷的盆里,还有一位神采奕奕的老人提着个鸟笼,嘴里哼哼着这个他认为欢快的调子,只是曲子还未听完,扔下两个硬币就转身走了,也有的年轻人学着别人也往盆里扔钱,还有的绕道走的等等,一整天老爷爷停停歇歇一直都拉这一首曲子,眼见得日落西山,老爷爷又给了我点吃的,吃完东西后他依旧在拉着二胡,也不知道他拉到什么时候,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在我旁边放着一包油纸,打开里面有四个包子,而老爷爷却不知去向。
我坐在这儿一直的等,等着等着,突然面前经过一个毛驴车,我就跟了上去。跟着走了老远,已经远离了城镇,毛驴车进入了一个村庄。“村庄…村庄…”我默念着,凭着感觉往某个方向走,差不多两个日出日落,远远的一排排熟悉的房屋让我不觉加快脚步。一进村口,遇见一人扛个锄头,见到我一副吃惊的神情,往村里走,人越来越多,虽然他们声音已经压的很低但我依然听到了:
“哎呦喂,这傻子居然活着摸回来了,只是可惜…”
说到这他旁边的人拉着他:“嘘,小点声!”
“怕什么,他一个傻子懂个屁啊,他…。”那个人拉着他赶紧的走了,生怕他再说出什么来。
我歪着身子慢慢的扭着,我冲着路人咧嘴笑笑,他们却指点呀语。抹了把口水,寻着那顶“披着麻袋”的灰瓦房屋,那麻袋披在左檐顶上,那里的一块瓦坏了,父亲用它来挡雨的。这村子似乎是富庶了个个都已经盖起小楼,寻不着那顶房子了,却显眼的突兀出一个矮小的老房子,上面没有麻袋,只是左檐上的那块破瓦露出来了,我便晓得是那个了。
边走着边寻思着这屋漏了也不补一补,又才想到爷爷已经70几了,这屋顶也爬不动了吧。慢腾腾的扭着终于还是到了家门口,我上前使劲儿的拍门,使劲儿的拍,没人回应,突然间看到门是上了锁,锁已经有些锈迹,锁眼也结了罗网,我一下子呆住了。偎着门蹲下来,坐在了地上。突然一声嘶哑的蝉鸣掠过,直直的撞在了门上,我歪着头看着这只老蝉在地上扑扇着翅膀,扑扇扑扇扑扇…,再也不动了。
“这可是歪傻?”,听到问声我抬起了头,是邻家的老太太,我唤作三奶奶,我抹了一把脸点了点头。
“这孩子,这两年你跑哪了去哟!”三奶奶耳朵不太好使所以她说话的声音也有些大。
我闷着一会没说话,指了指门锁,嘴里呜哇呜的。三奶奶看了眼门锁,将那双好像只剩下眼皮的眼皱缩到一块,拿出手帕来擦擦眼角,摇着手哽咽的说道:“阿皿啊,可怜的哟!”
三奶奶嘴里的阿皿就是我爷爷,45年的时候爷爷被鬼子抓去当苦力,不到一个月鬼子投降了,在鬼子窝最后几天了,鬼子一直让干活,不给饭吃,鬼子投降走了,是三爷爷去了鬼子的据点里接的爷爷,爷爷当时身疲力竭,出了地窖就晕倒了,三爷爷拉着板车将爷爷拉回了家,那年三爷爷19,爷爷17,爷爷躺了一个多星期,终于是恢复了,想着这小鬼子走了,可以安生了,没死在小鬼子手里真是万幸了。
可是,没过多久又来了一群穿军装的人,说要征兵,爷爷和三爷爷都被拉了去,直接就跟着部队走了,三奶奶当时挺个大肚子哭嚷着要跟他们理论,才说一句却被三爷爷喝住:“熊娘们!滚回家去!”三奶奶憋着嘴,泪哗哗的流,看着他的男人的身影一点点离开,模糊,消失了。她后悔了,三奶奶说,她应该拼命都要留住三爷爷,留不住死也能死一块。当爷爷背着三爷爷的遗体回来时,三奶奶的天塌了。
爷爷说他们跟着部队也不知走了多少里,也不知多久,反正好久好久了,只打了几次小仗,他们啥也不懂,跑着对着天空乱放枪。后来走到一个山里,被一个神出鬼没的游击队左放一枪右打一炮的打乱了阵脚,却找不着对方的影子,那些个长官也都慌了逃命去了,三爷爷拉着爷爷也在跑,跑着跑着三爷爷突然就倒在地上,爷爷也被绊倒了,倒在三爷爷旁边,看着三爷爷的胸口直往外冒血,三爷爷瞪着大眼手紧紧攥着爷爷哆嗦着,爷爷的脸埋在三爷爷肩膀上一个劲儿的哭,但不敢出声,直到三爷爷手上的的力气一下子松了,依旧瞪着他那双血红的眼。炮火停熄了,一些士兵清理战场的时候,翻开爷爷的身体,爷爷还是死死的拉着三爷爷,爷爷被俘了,背着三爷爷,他说当年是三爷爷把他从鬼子窝带回了家,这次他也得将三爷爷带回去,那个长官很和善的答应了,给了点干粮和现钱让他们回家了。爷爷背着三爷爷走了半个多月,终于到家了。
三奶奶领着我边走边说着爷爷的故事,到一个凸起的土堆旁立足指了指,“这儿就是你爷爷的坟了。”三奶奶不禁又拿出手帕擦擦眼睛。
爷爷把三爷爷背回了家,跟着他回来的还有个女人,抱着个娃。爷爷没说女人的事,就这样跟女人一起生活了两年,女人走了,孩子却留给了爷爷,爷爷一人拉扯着孩子长大,未再娶妻。谁也不知道女人的来历,身份,为何又离开,于是就流传了虚无的猜测蜚语。
我呆呆的凝望着眼前的土堆,土堆幻化出爷爷褶皱的憨厚的笑脸,又闪过年轻端庄却很陌生的女人。一闪而过,就看到父亲蹲在堂屋门口,缭绕在烟雾里,屋里爷爷坐在小马扎凳子上,低着头看不见表情。爷爷旁边坐着三奶奶,父亲嘴里吐出烟来:
“死了,就死了嘛。”
“你娘啊是个好妻子,好母亲。”三奶奶有些哽咽。
突然一切如泡影般散了,我发现我趴在坟上,而三奶奶已不见踪影。一片叶子落到我面前,秋天把他染成枯黄,我用手掌一按那枯叶便碎成了渣,风一吹,见不着他存在的一丝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