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宴当庭释放,郁国雄扶她出来,门口的记者仍未散去,于是又是一轮从官司到私隐的问题,又是一轮闪光灯与摄像机。她低着头,柔弱夹杂着惊惶,仿佛被风雨打湿翅膀不得归家的燕子,由身边的人替她遮了脸,拦住涌过来的人,护她上车。
“可不可以先送我回家?”她小心地问,“我想换件衣服再去医院。”
利太从前也是很亲切客气的,对郁国雄更是如自家子侄,此刻这样的语气,教他心中颇为难过。人说心宽体胖,也亏得他心宽,这两年大风大浪生生死死这么多事,也总能撑着笑出来,他从镜中悄悄观察白宴的模样,兆天现在是医生不许出院,不然见到他妈咪如此憔悴,不知道该急成什么样子。回去整理一下也好。
莲姐她们早早听了电话就在家准备,等白宴进门,便喜笑颜开地拉着她跨火盆、洒柚子叶水、吃猪脚面线,一应去晦气的程序全走一遍。白宴低头吃东西的时候,莲姐看见她头顶发根露了一点白,心疼得不得了,又不好说,只捡高兴的话与她闲聊,说着说着自己倒抹起眼泪来。
白宴扶住她的手捏了捏,当是无言的安慰,总归是要把碗里东西吃完,以示自己身体心情都无恙。回到自己房间,打开衣柜,那件猩红的丝绒蕾丝旗袍映入眼帘,刺着她的目。那还是那年自己生日时穿过的。那次兆天准备了好久,为她找来了父亲,为她请来了久别的同学,还有济济一堂的名流与宾客,真是往日繁华如梦渺,浮生一线寄波涛,过去的,终究都过去了。
这颜色,就像凝固在地上的血痕,刺得她眼前一片潦乱。她把衣裳取出来折好,收到了抽屉深处。
洗完澡出来,她捡了件奶油色长袖衬衫,外面加了件麻灰开司米外套,坐在镜前认认真真去遮盖自己的黑眼圈与并不算好的脸色,然后,再次以一个娴静温婉的形象走下楼。
带着莲姐煲好的汤,白宴先去看的明星。明星挣扎着要下床,却被她按回去,又盛了碗汤端过来,坐在她床边要喂她。室内静得很,其实两个人都有些很难面对对方的情绪,偏又都强撑着,为各自或者相同又或者不同的坚持。
“利太太,我自己来。”明星看着她纤长的手指捏着瓷勺,而这只手也曾经捏了利刃捅进阿杰的心脏,然后……救了兆天和自己……
白宴一路做了多少心理建设,才敢走进这件病房,“以前我生病的时候,也是你陪我,给我喂饭喂汤喂药。我那个时候很听你话的,你现在也听我的,好不好?”
“呵,你是利太太,从来都只有别人伺候你的。我吃苦吃惯了,发生这么大事我都挺过来了,医院餐厅汤不错的,何必这么麻烦。”这倒不是假话,之前莲姐并不会做给明星吃,她又怕给路雪添麻烦,三餐也就都拜托护士小姐去餐厅买回来凑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