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这个冬天,我似在与万物一起萧条。
当前一年戛然而止的时候,我突然之间没有了任何表达欲,突然之间只想把自己埋葬起来,突然之间羞于袒露心迹,突然之间陷入了一种悲观的情绪,却下意识的逃避,佯装不自知。
生命是突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
而生活仍然在井然有序的进行。年底的那一段日子里,每天步履不停,紧锣密鼓,我常常忙得不知今夕是何夕,忙得不再关心粮食和蔬菜。
放假之后,我随手拿了两本书回了老家,不再与外界联系。兴致好的时候,一本书可以看一大半,消沉的时候,半天看不进去一个字。偶尔也会刷朋友圈,却不想多说一句话。
没有任何消遣的日子里,我仍然晚睡。朋友说,失眠就像旧日恋人,联络一次,便会辗转反侧一次。
夜不成眠的时候,我就这样独自对着黑夜,像对着一整个人生,把所有的一切看得分明。
静谧的小山庄里,时闻冷风敲打窗户,夜雨滴落屋檐。我感受到岁末隆重的狂欢仍未收尽余寒。我看到隐忍了一整个冬天的那枝梅树著了几朵疏花。我听见窗外的山川与寒鸦,枯木与长风。我知道我们曾经伫立过的地方又即将迎来新一轮的春暖花开。
我一次次清楚地看到自己内心最深层的所感与所爱,所憎与所厌。
“在隆冬,我终于知道,我身上有一个不可战胜的夏天”。那些妄念和不愿妥协的部分,像极了热气腾腾的盛夏。然而,我深知我必忽略。于是,无言代替抗争,沉默代替纠结。
冬天年复一年地循环,人事却无法轮回。我一遍遍地告诫自己,不必念,不必追。所有不合时宜的情绪都将与冬日一起尘封,缄口不言,像那一段沉闷喑哑的隔世岁月。
而它,因着永远不再拥有,于是永远都在我心上。
02
我始终觉得没有一场大雪,算不得冬天,于是心心念念了好一阵子。尤其在气候凛冽的夜晚,我常常如寒夜过客,往来穿梭,只为等一夕风雪。
某一日,车子行驶在小镇的时候,我看见车窗上霏霏小雪挟风带雨地飘落,整个人都雀跃起来。却不想最后,愿望落了空。我渴念的茫茫大雪,还未来得及落下薄薄的一层,便化的无影踪,终究没有落满山岗。就像我,也终究无法不带心事地随意走在小镇上。
不辞冰雪,为君长热。曾经,我以为这世上如果有一场雪可以让我们纷纷停下脚步,抬头共望,便也足矣。可是也没有。
想来人的精力毕竟有限,活着就一直在殚精竭虑,又何来力气去应对那些细枝末节的悲欢离合呢?我也暗自祈盼,往后见得斜风细雨,见得章台青柳,见得桃树纷纷开且落,见得万里春风浩荡,观之恰如观己,像寻常一般眉舒眼笑。
《春光乍泄》里黎耀辉说,“当我站在瀑布前,觉得非常的难过,我总觉得,应该是两个人站在这里”。《花样年华》里周慕云说,“如果多一张船票,你会不会跟我走。”《东邪西毒》里欧阳锋说,“当你不能够再拥有,你唯一可以做的,就是令自己不要忘记”。这世上隐忍的憾事那么多,不能实现的愿望那么多,又有谁不是心中结着微苦的心事。
哪怕万事万物不过一场虚空,哪怕众生皆苦,世间大多数人亦在诚恳度日。
03
从老家归来,迫不及待去看我案上的那一丛水仙,它已变了模样,绿色的花苞探头探脑,几片焉了的黄叶也阻挡不了那一股蓄势待发冲破花蕾的气势。它们呵,也只待大地回暖,一朝花开。
寒冬将去,早春将来。我竟分辨不清,这年年岁岁,是时不我与的哀愁,还是有来日可待的欣喜。
我已不再无缘无故地关心世事,如果还有什么未尽的心愿,我只想,沉默地提一盏灯,穿过十年的江湖夜雨,为君独坐春风外。
文|伶人自悲卿自喜
图|来源于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