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儿街参考 · 出品
作者 | 林默
1
这是我打给杜紫藤的第9个电话。
杜紫藤的电话，是二大爷一年前分给我的，在一张皱皱巴巴的快递单上。
至今我还记得，那张快递单上标注着，她买的东西是杨幂同款姨妈色口红。
这是我打给杜紫藤的第9个电话。
杜紫藤的电话，是二大爷一年前分给我的，在一张皱皱巴巴的快递单上。
以我的职业经验分析，杜紫藤应该是个刚步入职场的妹纸，有许多欲望，又有几分胆怯。这样的妹纸，最想讨好的人，就是领导。
我的第一个电话是晚上八点打给她的，她那边的音乐声音很吵，现在的年轻人，这么早就去夜店了。
“小杜么，我是你领导，明天早上十点，你到我办公室来一趟”，桌子上摊着，二大爷昨天给我们发的培训教材。我正在给杜紫藤试用的，是二大爷去广东学习后，带回来的最新产品“我是你领导”。
杜紫藤沉默了几秒钟，那几秒钟我的心情是紧张的，我怕她识破了我，然后我听到她震天动地的大吼“把音乐关掉，关掉”，背景音戛然而止，这是什么夜店？DJ还听指挥随时关音乐。
“您是公园管理处的领导吧？哎呀您总算重视我跟您反映的场地问题了，我就跟您说，这块场地一直是我们的。什么什么？明天早上十点去您办公室？好的没有问题。领导再见”。
我们愉快地结束了通话，我的心情很激动，非常激动，出师大捷啊。杜紫藤忘记挂电话，我听见她张罗那边继续放音乐，好像是最炫民族风，这到底是什么样的夜店？
时钟转了半圈，早上九点半，明媚的阳光洒上我的办公桌。不过杜紫藤是找不到我的办公室的。我摊开培训教材，再次拨通了杜紫藤的电话“小杜啊，对对我们约好的，可是我现在路上遇到点儿麻烦，你先往我的卡里打2万块钱吧”。
“两万块钱？”，杜紫藤先惊叫了一声，又迅速把语气调整得很平静，“领导您的意思我明白，您帮我们办了事，我们当然要意思一下，但是这个钱不能我一个人出啊，我们舞团每个人都得出。这么大的事儿，大家得集体讨论一下吧。而且这个钱您看能不能降点儿，您别以为我们就是在广场上跳跳舞，其实平时音乐啊、服装啊、因为争场地负伤啊，大家支出挺多的……”
wait～wait～wait，她说什么？广场上跳个舞。
此刻，我觉得天旋地转，我犯了职业生涯中不可原谅的错误。二大爷发给我们的培训教材第一页就写着，要为每一位用户量身选择产品。
2
我的家在东南沿海一个不算宁静的小村庄。如果你问我，怎么入的这行？我只能遗憾地通知你，这还用入行？我们全村都是干这个的。
我16岁那年，二大爷教会了我骑摩托，然后，他带我去了山东。我迈开了职业生涯的第一步，很拉轰，每天骑着摩托车大街小巷地晃荡，车上载着一部伪基站。
我所到之处，沿途的人会收到我的基站发出的，号码为95555、95533的短信，告诉他们你的账户异常啦，或者有天大的馅饼要砸在你头上啦。
那时候赚钱挺容易的，看到那些955XX的短信，钱就哗啦哗啦。
直到有一天晚上，二大爷神情凝重地通知我，明天不要再去巡街了，三叔家的表哥在深圳巡街出事了。腾讯在深圳研发了一个麒麟伪基站实时检测系统，表哥在警方和腾讯的合作中被端了，我们也得撤了。
于是，年纪轻轻的我就迎来了第一次职业危机，从一个骑骑摩托耍耍帅就能赚钱的人，走上一线与顾客斗智斗勇。
我为杜紫藤选的第二款产品，是“你儿子出事了”，这是一款短信诈骗产品。
一般来说，我是不会选短信产品的，因为成功率忒低。有个调查数据说过，诈骗短信的数量是诈骗电话的50倍，但成功率和金额都灰常低。
不过二大爷说过，工作要有匠人精神。此刻，我最重要的任务是修正我在杜紫藤身上犯下的错误，而不是计较这一单能完成多少KPI。
“杜阿姨，您的孩子出事了，正在医院急救，请速汇款2万元到XXXXXXXXXXX”,短信我连着发了三条，后面又告诉她，我是您孩子的朋友，情况十分紧急。
十分钟后，我收到了杜紫藤的回信。
“你个臭小子，你真当你妈老糊涂了么？你上大学的时候装中暑，让你同学打电话跟我要钱，骗走了2000块。上班这么多年，以为你学好了，竟然又想起来这招。你说实话，是不是那个苹果手机又出新款了”。
看到这条短信的那一刻，我真地好想自拍啊，让光和影记录下，什么叫24K的目瞪狗呆。
3
是不是要这样开始怀疑人生了？
不，马云说过，每一次失败，我都把它当成一次训练。
二大爷也说过，每一次骗钱失败，我们都离用户的钱包更近了一步。
我为杜紫藤选的第三款产品，是二大爷再一次外出学习回来的最新研究成果，“你摊上大事了”。
严格来说，杜紫藤还不满足使用这一最新研发成果的条件。
按照培训教材的要求，我们要买到一个客户的姓名、身份证号、住址这些信息后，一个深沉急促的电话过去，“您好，我是东南西北海法院的，这里有一封您的传票”。
像二大爷这种活儿特别好的老司机，还可以直接飞升到“这里有一封关于你的通缉令”。
不过，我没有杜紫藤的身份证号。可入行的第一天我就知道，有条件要上，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
于是，再一次地，我拨通了杜紫藤的电话。
她的背景音依然是杂乱的音乐声，“喂，您好，请问是杜紫藤女士吗？我是西海法院的，这里有一封您的传票，请问我是投递到您的家庭住址xx小区15号楼吗？”。
这一次，杜紫藤慌了神儿，她迅速挪动到一个安静的地方，“是我是我，请问是关于什么的传票”。
按照培训流程，这时候我应该说“请您等一下，我把电话转到负责案件的法官”，然后放一段忙音音乐，把电话交给二大爷的，但我太想拿下这个客户了，于是我心一横“您涉及到西海市一起经济诈骗案件，面临着财产冻结、和45天的刑事拘留”。
杜紫藤这次完全懵逼了，她特别诚恳地跟我解释，自己从来没去过西海，一定是被冤枉的。
我说，我们也遇到过这种情况，公民的个人信息遭到泄露，被犯罪分子利用了。杜女士您现在有多少资产存在银行？这样，为了保证财产安全，您先把钱打到我们的司法监管账号上。
杜紫藤信了。她絮絮叨叨地跟我说，儿子前两天还给她的手机装了一个防骗人的功能，可能是装的太晚了，还摊上事儿了。她还特别诚恳说，她正在郊区参加广场舞比赛，回家就给我转。
我督促她尽快，毕竟法律不等人。
我知道，这一单十拿九稳了。她不在家，没有家人在身边，这是重大利好。虽然她在什么广场舞比赛，但我赌她不会跟人交流这件事，这种老年人，特别爱面子，怎么会愿意被人知道自己摊上官司了呢。
第二天，我再次拨通了杜紫藤的电话，“杜女士，您好”。
“我知道，你是法院的法官是吧，昨天你给我打完电话，我儿子就给打电话了。他给我装的那个防骗人的功能发挥作用了，你一联系我，他就能知道，你这个大骗子……”
后面是排山倒海的辱骂，我这样一个没有跳过广场舞的人，也感受了一下广场舞上的血雨腥风。
电话被挂掉了，终于，我失去了杜紫藤。
我搜了一下，他儿子给杜紫藤装的那个鸡贼功能，可能是腾讯联手推出的“帮家人防骗”。他通过“守护者计划”官方公众号或腾讯手机管家，把老太太的安卓手机绑定，只要杜紫藤接听或者拨打了被大数据标识为诈骗电话的号码时，他儿子就会接到提示。
仗，虽然越打越精了。但是生意，真地越来越难做了。此时，二大爷已经启程了，他去学习用AI 人工智能破解网络验证码技术了，也不知道他能带回来什么闪闪发光的产品。
PS：你的爸爸妈妈收到过诈骗短信吗?我猜，你不知道。
他们做过打钱的准备、或者真地打过钱吗？我猜你也不知道。
我陪我妈去银行汇过一次款，银行的人问了我妈三遍，你认识收款的人吗？你认识旁边的这个人吗？她真的是你女儿吗？来来回回，问了三遍。
后来银行那个职员跟我说，别办法，受骗的老年人太多了。
2016年，全国因为数据泄漏、诈骗信息，造成的经济损失有915亿元。
其实骗子和受骗者离我们没有那么远，许多爸爸妈妈不想让我们知道他们被骗了，也许因为怕我着急，也许也因为怕我责怪。就像小时候，我怕被他们知道我做错了事。
在腾讯“2017守护者计划”反诈骗公益行动中，我们可以通过“守护者计划”公众号“一键”开启“帮家人防骗”的功能，只需要绑定家人的安卓手机，就可以在他们接到诈骗电话的时候得到信息提示，方便我们提前进行干预，让家人远离诈骗。守护家人，做反诈骗的行动派，需要你我共同的参与。
原文链接：喂，喂，我找不到你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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