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园——我的桃源乡,我的兔子洞

这是我一个朋友的故事。她的真名字就不说了,化名阿颖吧。

阿颖是个外向的女孩,在朋友中间一直是笑得最开朗的那个。她人长得漂亮,从小到大学习一直很好,家庭虽然不怎么样但是毕业后凭自己的努力成了一家台资公司的骨干,年收入颇丰。不管从哪方面看,她都有开朗的资本。

但我们几个熟悉她的朋友都知道,这姑娘有时会莫名的陷入沉思中,时而咬着嘴唇,紧锁眉头,时而自言自语,笑得像朵花儿。她男朋友告诉我们,几乎每天她都会有这样的时候。

有一次聚会,我喝得有点多了,拉她到走廊里对她讲:阿颖,求求你告诉我你究竟在想些什么吧!不然哥们真要把你当神经病了!

她就只笑了笑,摇摇头不讲话。

几天后,我在办公室里收到她一条微信:我想来想去,还是把这个故事告诉你吧。它在邮箱里,请自查。

我连忙放下手头的工作,兴致勃勃地打开了邮箱。

很长的一篇文字,大概有几万字,阿颖的文笔不怎么样,但叙述地很清楚。

看完后我躺在办公椅上,看着天花板,半天才回过神来。

后来几个月过去了,我们一群朋友之间仍是聚会频繁,阿颖还是那个样子,笑的时候没心没肺像个疯子,沉思的时候自言自语像个神经病。

“小巫,你相信我的故事吗?”她问我。

我点点头。

这下,我们两个人都变成神经病了。

经过反复的思考之后,我还是准备把这个故事告诉更多的人。阿颖的文笔实在是不行,我帮她修改了一下,精简了些,删节了许多赘述,也隐去了一些细节,再加了点修饰,依然使用第一人称。这个美丽的经历,大家就当个消遣的故事看吧——

五岁的时候,我第一次来到了那个地方。那个被我称为“后园”的地方。

我在那里待了一整个下午,也从大人和邻居们的视线里消失了一整个下午。

从很小的时候我就开始记事,并且对事情的很多细节都记得十分清楚,我非常确定自己到过那里,那记忆是多么清楚和真实。很可惜,在当年,大人们并不这么想。

在他们看来,我拿着家里给的钱去两条胡同外的小卖部买盐,然后就失踪了。家人们焦急而恐慌,发动了邻居去找我,找遍了这一片所有的地点,周伯伯甚至跳下了小河道,在污泥恶臭的河道里寻摸。再后来,他们报了警。

警察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他们拿着当时不多见的相机,正和家人邻居询问我失踪时的具体细节。也正是在这时,我出现了。

我兜里还装着买盐的零钱,若无其事地走到警察面前,还嘻嘻哈哈地朝他们敬了个礼。所有人都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妈妈疯了似得跑向我,一边打我一边把我搂进了怀里。

继父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最后把烟头一扔,脚狠狠一踩,转身回了家。

后来警察和家人邻居都一遍又一遍地问我到底去了哪里,我也一遍又一遍地告诉他们真相而他们却根本不相信。

他们宁愿相信我是贪玩躲在了某户人家的橱子里,一不小心睡着了,醒来后怕挨骂才编造了这个借口。不然怎么解释我口中讲述的那个根本不存在的地方?

但我清楚的知道我所经历的事情。我所经历的,那围绕了我一整个童年的欢乐。

直到今天,我写下它时,嘴角还挂着微笑。

那天午饭后,五岁的我拿着妈妈给的钱去买盐,由于穿了新买的花裙子,所以异常兴奋。我家是一幢两层的小平房,我们住在楼下,楼上租给了别人。这附近类似我家这种结构的平房很多,平房间纵横着许多供人行走的过道巷弄。我当时兴奋地在小巷里乱窜,希望有人看到我漂亮的花裙子然后夸我一番。小卖部本来只隔着两条小巷,两分钟的时间就能跑到,而我却绕了个大圈。大概是我们那的人都有睡午觉的习惯,在小巷里并没有遇见什么人,于是我意兴阑珊地走向小卖部。

就在这时,我看见了那个缝隙。

就在离小卖部只有半分钟脚程的一个拐角处,小巷的南墙上,有一个裂缝。

我那时还没有上幼儿园,每天跟小朋友在小巷里疯玩,每一个角落都被我们踏了不知多少遍,却从来没有见过那个缝隙。它就在两个平房的交接处,并不像是人为开凿出来的,而像是因为地震或撞击而裂开的,内壁粗糙,摸上去还不停地掉沙石。

那天下午的太阳很强烈,我躲在屋檐下的阴影里,好奇地朝缝隙里望去。缝隙不大,但却能容我通过,里面透出一股温和的光线,我同时闻到了一股清清的花香。

并没有想太多,好奇心让我完全忘记了要买盐这回事,我小心翼翼地走进了那个缝隙,顾不得自己的花裙子被弄脏,一点点向深处走去。后来上学后学《桃花源记》的时候,看到武陵人进入桃花源的过程,我一拍桌子就站了起来,把老师和同学们都吓了一跳。他们并不知道,我就曾经和武陵人有过同样的遭遇,所以我至今都对《桃花源记》的真实性深信不疑。

大概只走了十几步,我就到了缝隙的另一头。

头顶的大太阳变得和煦,微风拂来,清凉舒服。眼前的草地上开满了各色各样的花朵,蝴蝶往来其间。几颗粗圆的老树掺杂期间,它们枝繁叶茂,叶子竟然和花朵一样是五颜六色的,壮硕的树根在草地上绵延。我的身后是一座葱绿的小山,缝隙就裂在山脚下,我朝来时的一头回看,还看得到对面熟悉的小巷墙壁。

这里的一切实在太吸引我了,我从没有见到过这么美丽的景色。向远处望去,可以看到群山和小溪,脚下的泥土柔软,草香扑鼻。

“HELLO!HELLO!HELLO!”我向这个世界打着招呼。

我欢快地奔跑起来,凉爽的风吹拂在我身上,仿佛要把我托起来飞翔一般。跑了一会儿就来到了小溪边,溪水竟然泛着蓝蓝的荧光,我掬起一捧尝了尝,十分甘甜。我沿着溪流向上游走去,没多久就看到了一个和我年龄相仿的小男孩躺在溪边的草地上,嘴里叼着一根长长的草叶,闭着眼翘着腿晒太阳。

我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随手拔了一根青草,用叶尖挠了挠他的鼻子。

“啊啾——!”他打了个喷嚏,一下坐了起来,睡眼惺忪地看到了我。

我捂着嘴巴咯咯咯咯笑了起来。

“你是谁?”他摸了摸脑袋问。

“你是谁?”我学着他的样子问。

“我叫洛可,你呢?”他瞪大眼睛打量着我。

“我叫阿颖。”我也打量着他,他的穿着很奇怪,好像是某个东欧少数民族的服装,方格花纹很多,十分漂亮。

“阿颖,阿颖,阿颖……”他反复地念着我的名字,重复了几遍后,他哈哈大笑了起来,说:“阿颖,我们做朋友吧!我带你在这里玩!”

“朋友?好啊!”我答应了下来,对小时候的我来说,多一个朋友是件无比开心的事情。

洛可牵着我就沿着溪流跑,直到跑的满头大汗气喘吁吁才停下来。

“阿颖你看。”洛可指着溪流中间,“这里有专门搭起来的石头,可以踩着过道小溪的那边去!”

顺着他说的看去,溪流中间横亘着一排整齐的石头,溪流只淹没过了石头几公分。

“阿颖你是来自缝隙外面吗?”洛可边牵着我的手过河边问道。

“对啊,我今天才刚刚发现那个缝隙的!以前居然都没有发现过!”溪水冲在我的小脚丫上,又凉又痒。

“你怎么跟阿爸说的缝隙外面的人不一样?”洛可的声音小到我刚刚能听清。

“怎么不一样了?”我问。

“阿爸说外面的人都很坏,可你不像坏人。”洛可迈了一大步,到了对岸,回身示意我也迈过来。

“我们才不坏嘞!”我愤愤不平。

这时我脚下突然一滑,整个身子一下摔进小溪里,头淹进了水里,呛了一大口。洛可死死拉住我的手,将我往岸上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我拖上岸。

我浑身湿透,不停咳嗽起来。

“阿颖你可吓死我了!阿颖你可吓死我了,可吓死我了……”洛可大口喘着粗气。

我半天才缓过来,说了句:“这溪水那么甜,万一呛死的话也是不幸中的万幸啊!”

洛可噗嗤笑了出来,笑到捧着肚子满地打滚。

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其实呀这溪水是淹不死人的,但你如果喝了太多就会肚子涨成大肥婆。”洛可用手在肚子前画了个大圆。

“水淹不死人?”我好奇地又将头慢慢伸进了溪水里,尝试着呼吸了一下,一股凉凉的溪水从我的鼻子里进入,仿佛是浓稠甘甜的空气,一点也没有窒息感。

我把头从水里抬起来,朝洛可竖起了大拇指:“太厉害了!真是太厉害了!”

洛可看到我惊奇的表情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洛可,你为什么说我们外面的人是坏人啊?”我等他笑够了之后问道。

他站起来拍了拍衣服,说:“阿爸说过,你们外面的人们之间没有信任,自私自利,只相信利益,为了达到利益不择手段,而且你们破坏环境,把原本美好的大自然变得乱七八糟……”

他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我听了很生气,反驳道:“谁说的!我们外面的人才没有那样!我和我的朋友们之间就很相信对方啊!而且我们的没有破坏环……”说到这里我突然停住了,仔细想想,离我家不远的一条小河确实污染的很厉害,垃圾浮在河面上,苍蝇飞舞,恶臭熏人。

“是这样吗?哦哦……那就是阿爸搞错了,我就说阿颖没有那么坏嘛!”他伸手牵住我,“走!我带你去见阿爸和大普!”

我们继续奔跑起来,一路上五彩斑斓的蝴蝶在我们身上起起落落,洛可还爬到一颗很高的树上摘了一颗像大西红柿一样的水果给我吃,好吃的不得了。他把树干上的苔藓刮下来,在手里捏成了一只大鸟的形状,然后送给我,说:“这就是大普,你一会就能见到它了!”

苔藓一点都不潮湿,反而很像不粘手的橡皮泥,我闻了闻还有股香味。

我们跑啊跑,汗流浃背,但高兴得不得了。

我们来到了一座小山丘脚下,走在几颗大树遮成的林荫小道中,没几步就看到了一座花石头砌成的小屋子,我走进摸了摸,那些彩虹般的石头很像是圆滑的雨花石。

这时一位满头白发的老爷爷从屋里走了出来,他的穿着跟洛可很像,笑盈盈地看着我们。

他看着我,我也看着他,许久没说话。

情绪在我心里累积,点点滴滴,最终汇聚成眼泪夺眶而出。

“爸爸!爸爸!你去什么地方了!你怎么不要我和妈妈了!哇——”我扑进爸爸的怀中嚎啕大哭起来。

我的亲爸爸在我三岁多的时候因为下雨天地滑摔倒后撞到后脑去世了。我记事特别早,那个时候已经对爸爸有印象了,虽然当时还不明白死亡是怎么回事,但却知道爸爸不再在我身边了,知道后来妈妈改嫁的那个烟鬼并不是我亲爸爸,知道我的亲爸爸他……永远也不会回来了。

如果不是眼泪像决堤一样倾泻,我也不会知道原来自己对爸爸的思念那么强烈。

“孩子,你再仔细看看我是谁?”那人声音温柔和蔼。

我抬起脸,仔细观察了他的五官,然后尴尬地后退了几步。

那人很像我父亲,但确实不是,因为我印象里父亲的额头上有一颗黑痣,而且头发和胡子并没有那么白。

我连忙道歉。

洛可跑到他身边,他弯下腰,洛可踮起脚尖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哦!是外面来的客人啊!欢迎欢迎!来屋里坐坐吧!”那人笑着说。

洛可牵着那人的衣袖,说:“阿颖,这就是我阿爸。”

我擦干了眼泪,小声地说:“您好,刚才真对不起,因为你长的太像我爸爸了……”

那人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和洛可非常像。

“好可爱的小姑娘!你不嫌弃的话就跟洛可一样喊我这老头‘阿爸’吧!”

那人这么一说,我拽了拽裙角,犹豫了几秒,然后没羞没臊地笑着喊道:“阿爸!阿爸!”

我们三个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走进了屋里,墙壁上挂满了漂亮的装饰品,有小葫芦,有孔雀毛,有好看的油画,有可爱的小木偶。地面铺着柔软的花地毯,踩上去脚底很舒服。桌子上有样式精美的糕点,还有我最喜欢吃的巧克力糖。

洛可抓了一块塞进自己嘴里,然后又拿了一块给我:“吃吧!有很多的!”

我吃了一块,入口即化,浓香满口。

“还有很多!”洛可把盘子里的糕点拿给我说。

我接过糕点刚要吃,就感觉旁边有个身影一晃。

我转脸看去,只见一只白色的毛茸茸的肥鹅在盯着我看,翅膀不停地上下小幅度地摆动。

“这就是大普!它馋嘴了,想吃东西!”洛可蹲下抚摸着它的头,“大普大普,你可不能再吃了,你看看你,太胖啦!身为一只鸟你都飞不起来啦!”

大普嘎嘎叫了起来,好像急于争辩的样子。

大普虽然是只鹅,但又和普通的鹅不一样。它的羽毛并不是贴合在身体上,而是像毛绒玩具一样有蓬松感,它脖子也比平常的鹅短一点,最最特别的是它有一双漂亮的蓝眼睛。

“大普……”我伸手抚摸了一下它的头,大普没有躲闪,反而靠近我在我腿上蹭了蹭脑袋。

“好可……”我接下来的“爱”字还没有说出口,大普就张嘴一下吞掉了我手中还没吃的糕点。

阿爸和洛可都哈哈大笑起来。

我坐在屋内吱吱作响的老藤椅上,跟阿爸聊了起来。

“这里就你们两个人吗?”我故意把藤椅的吱吱声弄得很响,像是在演奏一件乐器。

“不是啊,还有大普呢。”阿爸坐在纯白的绒毛毯上,摸着立在脚边的大普说,大普也跟着点了点头。

“可它是只鹅啊!”我指着大普说。

“管它是什么,我只当它是我的家人。”阿爸眼睛微笑起来眼睛眯一条线。

家人……我突然感到一阵悲伤,想起了不知去了何处的爸爸,想起了对我凶狠狠的妈妈,还有只知道抽烟着烟不说话的继父。家人这个词并没有带给儿时的我温暖。

想着想着我哇哇大哭起来。

在一旁玩倒立的洛可摔了一跤,赶紧跑到我身边,问:“阿颖你怎么哭起来了?”

我哽咽了许久,才缓缓说道:“我好想也有你们这样的家人啊……”

“哈哈哈哈——”阿爸大声笑了起来,“你不是叫我阿爸么?既然你这么叫我,我就是你的家人!”

“真的吗?”我抽泣着问。

“真的啊!第一眼见阿颖我就喜欢得不得了!以后我们就是家人了!”阿爸声音嘹亮,像是鼓点敲在我的心间。

“还有我!我也是!”洛可手举高高。

“嘎!嘎!”大普也扑腾了几下翅膀。

“哈哈!”我破涕为笑,上去抱着阿爸的脖子,欢快的大喊:“阿爸!阿爸!阿爸!”

小孩子的情感,哭笑都不打折。

拿了一把糖,阿爸带着我和洛可出屋玩,大普始终在我们身后,我们去哪儿它跟哪儿。

“带你去看我们的滑梯!”洛可来到一颗参天大树下,手脚并用,像只猴子一样顺着树干爬了上去。

阿爸也像他一样,两人爬到最底下的一颗大树枝上。

“阿颖上来啊!”洛可喊道。

我犹豫了一下,试了试用手扒着树干,发现这树和我家附近的树不一样,它的树苔像是有吸力一般,我很轻易地就爬到了树枝那里。

“大普呢?”我向下看去,不见了大普。

洛可指了指我的裙子后面,我转头一看,原来大普一直紧咬着我的裙边!

我们继续向树干上爬去。

爬了好久,终于看到了他说的“滑梯”。

那是一根宽阔扁平的树枝,向前方延伸下去,一眼望不见头,真的很像长长的滑梯。

“准备好了吗!”洛可在中间牵着我和阿爸。

阿爸哈哈笑了笑,而我有点胆怯了,问:“这是要跳下去吗?”

“对!很好玩的!”洛可说完就拉着我们终身一跃,跳上了树枝。

树枝很宽,足够我们三个人并排,大普在身后跟着。身体向下滑去,速度不断增加,风驰电掣。我和洛可都疯狂大叫起来。不论树枝滑梯怎么拐弯旋转,我始终紧紧抓着洛可的手,我并不害怕,可是这巨大的刺激让我根本来不及去想事情,只能保持一开始的动作。

或许是滑梯太长,或许是度秒如年,我感觉过了好久好久,速度才慢慢减缓,最后平稳掉落在一片柔软的落叶堆里。

“太、太刺激了!”我还在回味刚刚的历险,不断重复这句话。

回过神来时,已不见了洛可和阿爸。

我从落叶堆里爬出来,看见大普在我面前晃着脑袋扑打着翅膀,向前了几步。我明白了它的意思,跟着它穿过森林来到了一个山洞前,不断有萤火虫从山洞里飞出来,里面白亮如昼。

我走进去,洞内有很多萤火虫,它们发出的光驱散了洞内的黑暗,而我的脚下,有一些发光的小石头,我捡起一个看了看,就像是炫目的夜明珠。走了没多久就看到了阿爸洛可,他们正拿着几个颜色各异的小蘑菇。

“阿颖!来吃好吃的啦!”洛可将蘑菇捧到我面前说。

“不要吃太多哦!”阿爸嚼着一个蘑菇叮嘱我道。

真是奇怪。我想。不就是蘑菇吗?这能有什么好吃的?

我抓了一个放进嘴里。

“草莓!”我喊了出来,“怎么和草莓一模一样的味道!”

“先别急,再尝几个。”阿爸也捧了几个到我面前。

我又吃了一个。

“巧克力!是巧克力味的!”我惊呼。

“哈哈……其实在小屋里吃的那些糖果和糕点都是用这些蘑菇做的。”阿爸笑道。

我又抓了几个,发现每一个味道都不一样。

鸡排味,可乐味,麻辣味,清茶味,羊肉串味,宫保鸡丁味……我一口一个,大快朵颐起来。

“还有很多——”洛可指着洞内的一片空地,在那里满满都是像这样的蘑菇。大普已经按捺不住激动跑过去大口吞吃。

我也跟着跑了过去,抓起来就吃,开心的不得了。这蘑菇怎么吃都没有饱腹感,要不是阿爸过来说“好啦好啦,再吃要变大胖子啦”我根本就不会停下来。

这时洛可笑嘻嘻地指了指洞壁,对我说:“阿颖,你看我画的你,再吃下去你就要变成这样啦!”

我这才发现洛可刚才竟然一直在洞壁上用发亮的石头画画,画出的线条也发着光亮,非常好看。他画的是一个扎着辫子的小胖妞,五官像极了我。

“才不是我!”我也捡起脚下一个石头,画了一个瘦版的女孩儿,大眼睛,尖下巴,“这才是我!”

这时我发现洛可在我刚才作画的时候又画了一个只肥鹅。

“这是大普吧!哈哈哈!”我捧腹,而大普在一边扑腾着翅膀跳脚。

我们画上了瘾,不一会儿就画了好多千奇百怪的东西,在洞壁上闪烁着荧光,如流转的银河。

“你们两个小孩子呀……”阿爸坐在地上看着我们画画,笑得合不拢嘴。

洛可问我:“还想画不?”

我点头:“想!但手都酸了。

“那好!走!带你去一个更好玩的地方!”洛可指着洞外说。

“还有更好玩的地方?”我很是期待。

我们一行四个出了山洞,有说有笑。

路上我问阿爸:“阿爸,为什么我以前没有发现你们这里!”

“这里可不是谁都能发现的哦——”阿爸带着他标志性的笑容说,“只有有缘分的人才能找到这里,缘分这个东西可不得了啊!阿颖你有了缘分,所以今天才能来到这里,因为你有了缘分,所以才会认识我们,因为有了缘分——”

“所以我们才会成为家人!”我插话道。

“对!对!因为缘分我们才会成为家人!哈哈!”阿爸捋着胡子,笑颜如花。

说着说着,我们就来到了目的地。

一口喷着火焰的井。

这里四周都是参天大树,阳光透过稀疏的树叶缝隙照射进来。筑成火井的砖块是黑灰色的,井口喷出的火焰五颜六色,火苗窜上去有一人多高。洛可走了过去,用手碰了碰火苗,说:“阿颖,不用害怕,你看这火苗不会烫人的。”

我说:“你们这里真神奇,水不淹人,火不烫人。”我虽然这么说,但还是有点害怕,站得远远的。

阿爸说:“还有更神奇的呢,喏,注意看呀——”

他摘下长在地上的一颗浅红色的果实,朝火井投去。果实正中井口,掉了下去。

“蝴蝶!”阿爸朝着火井说。

砰的一声,火井的火苗突然直冲上天空,像烟火一般在空中绽放,变幻出一只彩色的蝴蝶形状。

烟火蝴蝶在空中骗骗起舞,恒久不散。

我拍着手大叫着:“好漂亮!好漂亮!”

洛可跑到我身边,捡起一颗浅红果实塞进我手里说:“你也试试看吧!只要心中想着一件事物,然后把石头扔进井里,火焰就会在空中画出来!”

“哇!”我攥着果实,跃跃欲试。

闭上眼睛想了想,然后睁眼把果实投进了井中。

“小花猫!”我喊道。我一直想要一只像周伯伯家的小花猫,可妈妈不让我养,所以当时我第一个想起的动物就是它。

火焰从井口喷薄而出,烟火漫天,一只小花猫的轮廓出现在空中,打着哈欠,像极了周伯伯家那只。

我兴奋地又蹦又跳。

空中的小花猫像是有灵魂一样,朝刚才的烟火蝴蝶伸了伸爪子,蝴蝶身上的烟火就一下黯淡了。

“哈哈!”洛可也朝火井扔了一颗,“小狗!”

又是火焰冲天,一条小狗出现,他朝小猫摇着尾巴,但小猫看见它后吓得一跳,消散在空中。

阿爸也加入了我们的玩耍行列,他投了一颗果实:“大狗!”

冲出火井的火焰在天空中幻化成一条比更才更健壮的狗,小狗不再摇动尾巴,哆哆嗦嗦了一下,像蝴蝶和小猫一样消散了。

我突然明白了这个游戏的规则,你所说的下一个东西要比上一个人的更厉害。

我再捡一颗,边投边喊:“我的是狼!”

烟花化成凶狠的恶狼,尖牙利齿,大狗一扭头,消散。

洛可抓着果实,似乎在想一个最最厉害的,久久没投。

“那我先来啦。”阿爸说着投了一颗,“我的是狮子。”

一只威武的雄狮出现,鬃毛晃动,恶狼夹着尾巴逃走了。

“我想到了!”洛可投了一颗,“我是老虎!”

老虎出现,张开大口,仿佛在吼叫,而狮子也同样吼叫一声,老虎反而黯淡了。

“哈哈,洛可输了哦!丧失比赛资格了!今天罚你回去给大普捶背!”阿爸调侃道。

大普一听,高兴得转圈,洛可“哎呀”一声,向后仰倒在草地上。

我咯咯笑起来,朝火井又投了一颗:“我是猎人!”

一个烟火组成的猎人出现在空中,端起猎枪瞄准狮子,狮子顿时黯淡。

阿爸攥着果实想了一会儿,然后朝火井投去:“我是蜜蜂。”

漫天的烟火星星点点,一群蜜蜂出现了,猎人丢下猎枪,黯淡下去。

“我是大黄蜂!”我边投边说。

一支烟火扶摇直上,来到半空后突然膨胀,将蜂群吞噬,然后又急剧向一点坍缩,最后化成了一只体积巨大的黄蜂。

前几天刚看过《动物世界》,里面讲的是大黄蜂入侵蜜蜂的蜂巢,一只黄蜂就足以让蜜蜂的看守全军覆没,没想到在这里能现学现卖。

“我是蜘蛛。”轮到阿爸。

庞大的蜘蛛网在天空铺开,大黄蜂被裹进网中,挣扎了几下,消失不见,这张巨网的中间攀爬着一只花蜘蛛。

“我是大鸟!”我扔了一颗果实,结果用力太猛扔到了井后,连忙再捡一颗扔了进去。

烟火蹿上天空,又突然改变了方向,如流星般划过,一只身影矫健的大鸟出现,用巨喙将蜘蛛啄食。

“我是蛇。”阿爸不慌不忙。

烟火在空中盘旋几下,一条拖着绵长身体的大蛇出现,缠住飞鸟。

“我是蜈蚣!”由于电视上热播白娘子,我记住了里面天敌相克的桥段,脱口而出。

一只形象瘆人的烟火蜈蚣变幻而出,与蛇缠斗起来,最终获得胜利。

“嗯……。”阿爸又思考了一下,“我是大象。”

巨象从火井奔出,昂扬着长鼻和象牙,将蜈蚣踩成了好几段。

“我是……我是……”我一着急竟然脑子里一片空白,完全想不出对策了。

果实在手里攥了许久之后,我才投向井中。

“我是死亡。”

直到现在我都很惊讶,当时的我是怎么想起来这个词汇的,甚至那时我都不清楚这个词的真正含义,我只知道爸爸死了就是永远地离开了我们。

死亡就是永别,它毁灭一切,它带来悲伤,冰冷,虚无,让世界陷入黑暗。

它,让人们没有了希望。

火井喷射出黑色的火焰,在空中转瞬即逝。再抬头望去时,什么都没有了,又回复到刚来时的那样,参天大树的浓密枝叶遮盖着头顶的天空,只能看到些许阳光。

阿爸没有讲话,他捡起一颗果实,在手里掂量了很长时间,似乎这一颗果实十分沉重。

洛可和大普都看向阿爸,不说话。

阿爸向井口走去,踏出的每一步都很缓慢。

他将手中的果实扔进井里。

几秒钟后,大量五彩的火焰喷出,将视线所及的每一寸空间占满,周围仿佛变成了油画中的鲜艳世界,明亮美丽。

我呆呆地看着这一切,陶醉其中。

阿爸走过来,站在我身边,微笑着。

“我是爱。”他说。

那些美丽异常的烟火流转环绕在我身边,我像条小鱼在这暖色调的河流中遨游,感受着这奇妙景象带给我的震撼和幸福感。

烟火很久很久才消失。

阿爸摸了摸我的小脑袋,洛可和大普也跑到我身边。

“阿颖。”阿爸喊着我的名字,“时间不早了,你要回家了,不然家里人会担心的。”

我不舍得看了眼阿爸洛可和大普,虽然十万个不愿意离开他们,但是想到这么长时间在外面玩,回家后肯定会被妈妈打,心里就害怕起来。

我咬了咬嘴唇,攥着拳头,做出发誓状:“嗯!我先回去!明天再来找你们玩!”。

他们只是微笑,并没有说话。

阿爸朝着大普挥了挥手,大普点点头,然后深呼吸了几口,接着猛地吸气,身体像气球一样膨胀起来。

“快!跳到大普背上去!”洛可拉着我说。

我用力一跳,到了大普的背上。阿爸和洛可也跳了上来。

大普像个热气球一样,我们趴在它背上,软绵绵的很舒服。

“原来大普有超能力啊!”我惊呼。

我们三个爽朗的笑声在空中回荡……

大普号热气球降落在我来时的狭小洞口前。我们三个跳下,大普也撒了气,恢复到原先的样子,嘎嘎叫了几声。

“阿爸!洛可!大普!我明天再来找你们玩!”我朝他们挥手。

大普拍着翅膀,伸着脖子,跳起来在我额头吻了一下。

“再见!再见!”我也回吻了它一下。

阿爸和洛可微笑着,还是没有说话。

当时我并没有去多想,心里更多是在担心回去后怎么跟妈妈交待。

我转身钻进了缝隙,向来时的方向走去。刚走了几步,就听见身后阿爸在喊我的名字。我扭过头去,看见他站在缝隙外,头微微向前探。

“我们会再次相见的。”他微笑说。

洛可也跑过来,用手扒着缝隙墙壁,朝我喊着:“我们会再次相见的!”他的眼角,竟然闪着泪光。

“嘎嘎!嘎嘎!嘎嘎!”大普的声音也传来。

我咯咯笑了几声,开心地走出了缝隙。

双脚踏上小巷的地面后,我的担心又涌了上来,我都没来及回头看一眼,就向家跑去。太阳已经快落山了,我七拐八拐跑到家门口时看见几个警察正在跟邻居讲话。

于是就有了开头的那一幕。

之后,我被关在家里禁闭了半个月,当我哭着跟家里再三保证不会再乱跑后,才又获得了外出玩耍的自由。

我跑出家门后第一件事就是去找那个缝隙,但当我把小巷的每一个角楼都找了一遍又一遍后,我才不得不接受这样的现实:那个缝隙找不到了,我去不了那个地方,见不到阿爸洛可和大普了……

但我没有放弃,仍然一天天的寻找,可无数次失望之后,我渐渐习惯了每次的无获而归。

“阿爸,洛可,大普,我对你们说第二天会再去找你们,但我没有去,一连好几天都没有去,你们一定是生气了对不对……”

后来,我上了幼儿园,接着是小学。小学离我家很近,每天上下学的时候我都会特地绕一个弯,经过当年发现缝隙的地方,无论寒暑风雨。我幻想着有一天那个缝隙会再次出现。但是它没有。

四年级的时候搬了家。然后是初中,高中。

每次生日的时候,我都会问自己:那个地方真的存在吗?每次我都认真思考很久,但每次得到的答案都相同:它真的存在。我无比确信年幼记忆的真实性,它是那么清楚,那么深刻……

我给那个回不去的地方起了个名字,叫“后园”。它是我的后花园,是我想逃离俗世而去往的乐土,是寄居在我精神后的归宿。

是我的天堂。

从那里,我学到了怎么去爱人。我逐渐发现,凶狠的母亲也有对我温柔的时刻,我发现嗜烟如命的继父虽然不善言辞但工作十分努力,平日节俭的他每到我生日的时候都会给我买并不廉价的礼物。我发现只要我用心去对身边的人好,也终会得到回报。这就是爱。可以消弭死亡的,爱。

上了大学后,每次放假回家,我总是第一时间去老家的小巷转转,但已经不再奢望能看见那个缝隙了。再后来,我甚至都开始淡忘了。

直到那一天……

我工作后的第二年。妈妈罹患了白血病,当时全家的积蓄都给了妈妈治病,除此之外还借了很多钱。继父戒掉了几十年不曾离手的香烟。我为了能获得更多收入而跳槽到一家台资机械公司做销售,在我的不懈努力下,我所在的小组不到半年就完成了全年的销售计划,公司老总十分高兴,特地从台湾飞过来,要在周六的晚上给我们小组开一场庆功宴。

我的直系上司是个刚调来大陆一年的台干,急于巴结老总,所以非常重视这场庆功宴,他要求我们小组的人必须准点到达宴请地点,不许请假,不许迟到。

周六当天下午,妈妈刚辗转和一个四川的捐献者的骨髓配型成功,我特别特别想跟她一起庆祝这件大喜事,但无奈上司的施令已经发号。一想起后期几十万的治疗费用,我就只能听从上司的指挥了。

从医院出来后并不顺利,先是打的打不到,后来好不容易遇见一个朋友,搭个顺风车结果还跟前一辆车追了尾。

处理完交通事故,我狼狈地向宴会地点赶去,一路小跑。上司的电话一个接一个打来,把我骂得狗血淋头。

去晚宴饭店最近的路需要穿过老家的那片平房。跑进那些纵横的小巷后,我突然停下了脚步,似乎转眼就忘记了上司刚刚的责骂。仿佛冥冥中有人指引,我又向那个地方走去。

很神奇地,我又看见了它。

那条缝隙。

那散发着微光和香气的,通往后园的缝隙。

就像第一次见到它时那样,我驻足观望。

眼泪如泉水般涌出,脑袋里像被清空一样,呆呆地站了很久。没想到期待已久的事情真的发生后我反而变得那么踟蹰。

那头就是后园。是我盼望的乐园。那里有发着蓝荧光的小溪,甘甜的溪水,五彩的花朵和蝴蝶,那里有天然的树枝滑梯,各种味道的蘑菇,银光流转的壁画,会喷出绚烂烟花的火井,那里有阿爸,那里有洛可,那里有大普……

不知站立了多久,我才把手搭上了洞壁。还是小时候记忆中的样子,洞壁粗糙,摸上去不断掉落砂石,但缝隙好像更大了一点,我现在的身材也能刚好进去。

我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深吸一口气,迈起脚,踏入缝隙。

就在这时,手机铃声响起。我突然意识到,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手机接通,上司在那头怒喝:“知不知道现在全部人都在等你!老总已经不高兴了!我限你五分钟内过来!不然你明天就不用来上班了!”

“经理,对不起……”我用乞求的口吻说,“我今天真的……真的过不去了!我遇见了——”

“你在那里讲三小啊!我不听你的理由!业绩好又怎样?业绩好就能这么随心所欲吗!告诉你!公司里不缺你这一个!如果五分钟内还不来,明天就辞退!我说到做到!”

没等我回话,电话那头就陷入了忙音。

我望着缝隙那头,微光里仿佛看得到盎然的绿意。

我犹豫了。脑中想的是经理暴怒的身影和妈妈苍白消瘦的脸庞。

我知道,我肩负着家里最大的一块经济收入,如果被辞退,妈妈的治疗费用将没有着落……

我不知所措,一边是重病的母亲,一边是梦想已久的后园……我就那么站在两个世界的交接处,不知该何去何从。

洛可和阿爸还在等我吗?他们会像我想他们一样在想我吗?大普还活着吗?二十年了,作为一只鹅,你可要争气啊……

你们,你们不会忘记我了吧?

微风送来后园的香气,似乎夹带着记忆中溪水的味道。

我用力嗅了嗅,泪流满面。

手机又响了,那声音仿佛是一枚枚的炮弹,轰炸着我儿时最美的梦。

我直接挂断了电话,疯狂地吼道:“我不干了!我辞职!我明天就辞职!”

这短短的一句话,每一个字,都让我酣畅淋漓。

我向那头走去,走出了缝隙,我看到了寻找已久的后园,我看到了天堂一般美丽的后园,我跑过了小溪,跑到花石头屋前,我看到了洛可,阿爸,和大普,他们朝我挥手,天空中是漫天的烟火,仿佛在欢迎着与我的重逢……

我多么希望这是个幸福的,没有遗憾的时刻……

但事实上,我并没有那么做。

“喂,经理,不要生气,我马上就到。”我对着电话那头说。

挂上电话后,我微笑着看着缝隙的那头,只是微笑,微笑了好久,却根本没有前进哪怕一步。

微风继续挟带来那个世界的气息,它轻抚着我的脸庞,直到擦干了我脸上的泪痕。

阿爸,洛可,大普,我很想你们,很想很想你们。但是,真的对不起,真的……

我从缝隙中退了出来。

“再见……”我说。

走在去往晚宴饭店的路上时,我已经不再有灵魂。

那天晚上,我喝了很多很多酒。

我希望酒精会在胃里翻腾,然后冲上脑子,占领意识。恍惚中,也许可以看见后园,如果幸运,还能做个关于它的梦,再奢侈一点的话,最好永远不要醒来。

我知道这种感觉,叫醉生梦死。

第二天,忍着胃痛和头晕,第一时间就去了小巷。

就像以前无数次那样,我找遍了角角落落,却再也找不到后园了。

我坐在地上,背靠着墙壁,放声大哭。这么多年来,包括事业上的压力和妈妈生病,我都是把眼泪强往心里咽。而现在,我根本,根本就忍不住。

我恨我的无能,我恨我的懦弱,我恨我辜负了自己这么多年的执着。

这一次的错过,不知还要再等几个二十年?

那是我的后园,是无所顾忌的欢乐国度。在我们熟悉的这个世俗世界里,孩子从出生开始就被设置了许多或对或错的桎梏——不准探索未知,不准靠近水流,不准喝生水,不准和陌生人讲话,不准吃陌生人给的东西,不准摸小动物,不准爬高,不准玩危险的游戏,不准乱吃野外的东西,不准乱涂乱画,不准玩火……

从这些正确的桎梏开始,到后来不准谈恋爱,不准不学习,不准看漫画,不准玩电脑,不准穿奇装异服,不准回家太晚,不准考不上大学,再到不准不谈恋爱,不准不结婚,不准不要孩子,不准选择不安定的工作哪怕那是梦想,不准不奉承领导,不准不变得圆滑、城府、老于事故……

这无数的桎梏加诸在我们的身上,于是我们只能变得虚伪,自我,阳奉阴违,利益为上,因为其他的道路早已都被封死……

所以,我希望你可以明白我为什么那么想重回后园,因为在那里我可以在蓝色的小溪中嬉戏,可以啜饮甘甜的溪水,可以认识洛可、阿爸,可以吃他们给我的糖,可以跟大普玩耍,可以爬到参天大树之上,可以坐很长很长的树枝滑梯,可以吃各种味道的蘑菇,可以再墙壁上画出银光闪闪的画,可以触摸火焰,可以从火井里看见漫天的美丽花火。

现实中被认为不能做、不应该做的事情,在那里都是快乐的享受。

这就是我的后园。不知道下一次何时能再见的后园。

我常幻想,会不会有一天等我老了,不能再走路,需要坐在轮椅上被儿孙推着的时候,才能再次看见它……虽然到那时不知大普,阿爸,甚至洛可还有没有活在世上,但如果真能再次见到入口,我爬也要爬进去,然后像个小姑娘一样欢笑,对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国度SAY HELLO。

王家卫说,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

我期待着再次见到后园的那一天到来,并且无比确信那一天一定会到来。

因为阿爸说过,我们一定会再次相见的。

他说的话,一定没错。

因为,他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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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言乱语丨故事集

这些天马行空,光怪陆离的故事,究竟是充斥着悲悯的沼泽?轻声耳语的恶魔?缠绕畸爱的荆棘?还是回响于末路的葬曲?

翻开它,你就能离答案更近一步。

但想转身离去,却已无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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