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邱岩是怀着非常忐忑的心情坐上了飞往米兰的飞机,他之后再也没在父亲面前提起当年的旧事。不管谁对谁错,都已经过去,再提起,无异于把好了的伤疤重新揭开,只能再次陷入痛苦之中。
可魏天明最后那句话让邱岩担心,虽然明明知道唐宁对自己的心意,但魏天明那困兽般的眼睛每每想起,邱岩都能惊出一身冷汗。他担心,魏天明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伤害唐宁,报复自己,邱岩的胸口仿佛压着一块巨石,让他喘不上气来。
望着飞机外厚厚的云层,邱岩缓缓地长舒一口气。理智告诉他,现在能做的就是回到学校,回到学校安排的公司实习,结束学业后毕业回国,回到唐宁的身边,从此相守不离。
其实,邱岩的担心不无道理,只是,魏天明绝不会伤害唐宁,而是 “情难自己”。在唐宁休养的这段时间,魏天明的造访之频繁,让唐宁的爸妈都瞧出了“端倪”。甚至有一次唐妈妈下班回来还无意中撞见两人不自然的“异样表情”。
原来那天魏天明又借口给唐宁拿些毕业论文的材料,当时唐宁脚上的石膏已经拆除,可以借助拐杖之力一瘸一拐的走路了。看见唐宁脚伤好了大半,魏天明的眼中露出了惊喜之色,他想去扶唐宁,不想,唐宁巧然避开了,客气地招呼魏天明坐下后,自己则去给他倒水。
“唐宁,别忙了,我不渴,叔叔阿姨都不在家吗?”魏天明一边环视着屋子,最后把目光落在走向饮水机的唐宁。
“我妈去医院了,说是有个急诊,我爸肯定在公园里下棋。你喝热水还是凉白开?”唐宁一边回答,一边准备把拐杖放在一边。
看着唐宁费力的放下拐杖,准备倒水,魏天明快步走向她,边走边说:“我说了我不喝,哎,你小心……”
“心”字还没有说完,就见唐宁一个趔趄,刚好此时魏天明已经走到了她身边,把失去重心的唐宁一把扶住。
“谢谢师兄!”唐宁挣脱开魏天明的手,有点不自在地说。
魏天明站在唐宁的身边,没有说话,唐宁觉得奇怪,抬头看他,只见魏天明涨红了脸,突然凑近了脸吻了过来……
唐宁惊慌失措的躲闪,哪料脚底下不稳,又要摔倒,这次她被魏天明牢牢抱在怀里。
唐宁又急又气,身体在魏天明怀里挣扎着,嘴里喊着:“魏天明,你给我放开!”
魏天明捉住唐宁的肩,他的脸开始变得狰狞:“为什么,为什么邱岩可以,我却不行?邱东洋做事心狠手辣,邱岩也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唐宁挣脱开,感到莫名其妙和气愤:“什么意思?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当年,我父亲任劳任怨的给他爸卖命,他爸被香港的车贩子骗了却让我爸顶罪,我妈失明,我十岁,我妹妹才七岁,他邱东洋以为钱就能补偿我们吗?”
此时的魏天明像是一头被激怒的狮子,咆哮着,怒吼着……
他抬头看见唐宁惊愕的脸,突然又神经般的笑了:“怎么?邱岩没告诉你我们认识吗?他不敢告诉你,因为他心虚!”
唐宁的脑子有点乱,她跌跌撞撞的走到沙发边坐下来,想起上次邱岩欲言又止的样子,心里缩成了一团……
“你走吧,邱岩是邱岩,邱东洋是邱东洋,他爸爸做的事和他没关系,和我更没有关系。”
唐宁突然感觉好累,好想问清楚邱岩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邱岩不在,眼前站着的是魏天明。
“总有一天,你会看清楚,邱岩和他爸一样,是个自私的冷血动物!”魏天明的话刺在唐宁的心里。
“邱岩绝不是那样的人!”唐宁看向魏天明的眼睛红红的,像要喷出火来……
当听到钥匙开门的声音,两人都同时闭了嘴。看到当时的场景,妈妈的微笑僵在了脸上……
虽然表面上还是以礼相待,但唐宁心里清楚,妈妈绝不会“善罢甘休”。果然,待魏天明走后,妈妈当着爸爸的面直截了当地问唐宁:“你和魏天明是怎么回事?”
唐宁只得老实交代,没想到父母立马都换上了一副严肃表情,爸爸别看平时嘻嘻哈哈,但话一出口,就是句句箴言:“宁宁,爱情不能三心二意。有些事情还是尽早说清楚比较好,省的耽误了人家,况且,你这样对邱岩也不公平。”
原来爸妈误以为自己在“脚踏两只船”?听到这里,唐宁的心情“竟然”好了一些,唐宁暗自窃喜,俨然父母心里已经认可了邱岩。
“爸妈,我一定找机会和魏天明说清楚,你们放心!”
独自回到房中,唐宁抚摸着邱岩送她的天鹅项链,海蓝色的宝石被切割得非常完美,所有的棱面都透着深邃的幽光,魏天明在暴怒下说出的话虽然“丑陋”,但唐宁明白,有时候真相远比话语更加“不堪”。
她忽然觉得,即使再相爱的两个人,也是两个独立的个体,也应该有彼此的空间,邱岩要保护自己父亲的形象,这没有错……而戳中唐宁内心的其实是魏天明的最后一句话,邱岩会不会遗传邱东洋太多的东西?这一夜,唐宁无眠……
早上7:05分,手机响了,手机屏上“邱岩”的名字不断闪烁,唐宁迫不及待接通了电话,那一头传来了邱岩温柔又沙哑的声音:“喂,是不是把你吵醒了?”
这个时间如若换成米兰时间,那就是凌晨十二点左右。
“都十二点了,你怎么还没睡啊?是不是头又疼了?”唐宁语气里带有难以抑制的焦急。
“没有,没有头疼,我刚从公司回来,想你,没忍住,就给你打个电话。”邱岩在电话快速的应答,怕唐宁胡思乱想。
“这么晚?是不是做“亏心事”去了?”唐宁的语气转为轻松,同时还带着戏谑。
其实她知道,邱岩为了顺利毕业,这阵子也是在公司拼了,经常忙到深夜,之所以调侃他,也是不想给他太大的压力。
“没有比你好看的,我实在将就不了。”邱岩语气轻浮,但话听起来委实是一句极好听的情话。
唐宁笑了,可是眼睛却湿了,她握着电话不说话。
“唐宁?你还在吗?”邱岩着急地问。
“在呢,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油腔滑调的?”唐宁吸了吸鼻子。
电话那边的邱岩着急地问:“怎么了?哭了吗?”
“没事儿,就是……想你。”唐宁终于忍不住,说话有点哽咽。
“还有三个月,等着我……哦,那个,魏天明,他有再找过你吗?”邱岩在电话里试探地问唐宁。
“没有,我已经跟他说清楚了,他不会再来找我。”唐宁忽然想起那天魏天明对自己的“过分”举动,为了不让邱岩担心,她选择略过。
“恩……唐宁,关于魏天明……”邱岩好像有话要说,但又沉默了。
“赶紧洗澡睡觉,不然头又该疼了!”唐宁在电话里下了命令,邱岩当然不敢违抗。
但两个人的心里都感觉到了一丝异样,魏天明的出现,仿佛海底的暗流涌动,虽然海面依然平静,但黑暗中的漩涡却在不知不觉中形成……
魏天明后来真的没有找过唐宁,唐宁回到院里,远远看见他走过来,也是默默避开,实在避不开,就胡乱点个头离开。
有一次,魏天明在路上拦住了唐宁,“不用这样,唐宁,之前对你做的一些过分的事情和说过的过分的话,我向你道歉,我们还是朋友,好吗?”
唐宁把脸侧向一旁,她不想回忆魏天明对她曾做过什么,说过什么。
魏天明叹了一口气:“我承认,我嫉妒邱岩,他凭什么,他耳朵听不见,他是个聋子!”魏天明越说越激动……
“够了!你太过分了,我不想再和你说话,请让开!”唐宁愤怒地打断魏天明的话,决绝地转身离开。
魏天明望着唐宁的背影,拳头慢慢收紧……
邱岩最后的毕业设计——一款智能跑车,参加了国内某著名汽车设计公司举办的商业设计大赛,获得了欧洲站的一等奖,也使邱岩在意大利的实习公司获得了颇高的人气。公司设计部经理Enrico希望他可以继续留在公司参与公司旗下新款跑车的设计项目,待遇颇丰,但被邱岩婉言谢绝了。
“为什么不?要知道,你的长项是跑车的设计,等你回到中国,也许没有跑车可以设计喽!” Enrico还是不死心,他不明白眼前的这个有天赋的小伙子为什么放着这么好的机会不抓住。
“中国也有非常专业的跑车设计公司,即便没有像这里这么专业的,我也可以参与到我们国家自助研发的汽车领域中,谢谢您的青睐,我的家在中国,我的父母还有女朋友都在等我。”邱岩坚定地看着眼前这位棕发蓝眼,个子高高的意大利人。
Enrico耸耸肩:“好吧!我知道你们中国人都很有责任心,很爱家,我只是为你感到遗憾,不过,我们公司马上要开拓中国市场,也许过不了多久,我们就可以合作了~”他朝邱岩眨眨眼睛,调皮地说。
“当然,我很期待!”邱岩和Enrico拥抱一下,告别。
邱岩以出色的毕业设计,顺利拿到了北京一家汽车设计公司的offer,完成了从学校到社会的无缝链接。
邱岩选择北京的公司也是为了唐宁,唐宁顺延了院里的博士,所以两人决定在北京先过两年甜蜜的小日子。
这一年夏天,宫骜也回来了,不过,他不是毕业回国,而是放暑假,因为他打算继续在米兰深造,他跟刘微微保证,两年后他一定回来。
刘微微跟唐宁抱怨过异地恋的苦楚,但对于宫骜的“宏图大业”她也不好阻拦,所以刘微微心里积攒了不少“怨气”。
五年后四人的再聚首,好奇怪,没有想象中的百感交集,热泪盈眶,而是一如往昔的“大汗淋淋”。
外面烈日炎炎,四人在空调房里“挥汗如雨”的吃紫铜火锅,好像谁也记不起他们分开过这五年。热气把每个人都蒸的犹如刚出锅的红薯,但还是喜不自胜。
“我说,咱们没事吧?大夏天的找个凉快点的地儿吃饭不行吗?谁这么热的天吃涮羊肉啊?”刘微微看着眼前两个狼吞虎咽的男人,转头对唐宁抱怨。
宫骜连头也没来得及抬,正往嘴里送着一块羊肉,嚼了两下赶紧说:“你站着说话不腰疼啊!你每天在祖国怀抱中吃香的喝辣的,我和邱岩在异国他乡吃半生的牛肉,我现在恨不得天天吃火锅,谁也别拦着我,撑死我算了!”刘微微鄙视地看了一眼他。
唐宁则看着吃的津津有味的邱岩,笑得很甜,一个劲儿地在往邱岩的碗里夹羊肉,两个人对视一笑,场面很是温情……
宫骜看见旁边这一对如此恩爱,突然放下了筷子,用手杵着头,看着刘微微:“你学学人家唐宁,同样是女人,怎么差别这么大啊,知不知道老公很辛苦啊?你怎么也得给我夹两筷子意思意思吧?”他说话没正形儿这个毛病估计这辈子是改不了了。
“我老公是谁啊,不要脸!”刘微微象征性地夹了一筷子羊肉扔到他碗里。
“喂,我说,你能不能对我好点?”
“我怎么对你不好啦!……”
“你俩能消停一会儿吗?见不到面想,凑在一起又掐!”唐宁瞥了刘微微一眼。
“谁想他……?!”刘微微言不由衷,涨红了脸。
宫骜见状一脸的得意,刘微微就不待见他那副表情,“生气”地把脸扭向一边。
“吃完我们去游泳吧?我继续请客。”邱岩提议到。
“我说未来的大设计师,能慷慨一些吗?你都是有年薪的人了,在座的这几位都是你什么人啊,这位……”他指着唐宁,刚想说,看邱岩挑眉看他,嘴唇动了动,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唐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他又把手指向刘微微和他自己:“这两个可是跟你有过命的交情吧?”
邱岩坐直身子扭过头看着宫骜,同时做藐视状,但眼睛里全是笑意:“嗯哼~所以呢?”
“所以,你就请我们游泳,好意思吗?”宫骜也直起身子,挺起胸,毫不示弱。
邱岩深出一口气,若有所思地想了一秒钟。
“好吧,服务员,再加两盘羊肉!”他对着服务员的方向大喊一声。
“仗义!”宫骜搂住邱岩的脖子,笑得眉飞色舞。
刘微微和唐宁瞬间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