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没看手机,早上打开一看,哇,高邮的老朱一连来了三个电话,约我15号中午到他厂里吃午饭。我一看日历,今天不就是十五吗?赶紧给他回电话,然后去汽车站。
“我14号准时从广州赶回了高邮,給你打了十几个电话了!”电话里传来老朱的声音。
“实在抱歉,我手机老了,有毛病,加上耳朵有点背,真对不起!”我抱歉地说。
“我給您买一部新的吧,华为的,不比苹果差。”
“不要不要!”我赶紧拒绝,立刻想起,他厂里原来有一辆进口皇冠,村里、乡里老是来借,老朱一气之下把小车卖了,自己骑一辆破旧的自行车上下班,现在倒要破费給我买新款手机,不能。
“手机还能用哪,资源不要浪费!就象我们退休人员一样,还有力气,就要发挥余热。”我上了去高邮的车,他给我打来电话。
老朱亲自到汽车站来接我,转身去推他之前放在路边上的那辆旧自行车。他骑上车,我坐在车后面。我是他们厂的技术顾问,这样的接人方式,也就只有我们这样的人能将就。
一进厂门,电工小周老远就对我说:“今天厂里来了老外!”
老外?这个地处穷乡僻壤的小厂也有老外来,时代变了!
路过车间的时候,许多人跟我打招呼,一个高个子的黑人也转过身向我挥手。我开开洋荤,大声用英语对他喊:“Hello!”
厂里食堂很简陋,餐厅用三合板隔了一个小套间,放了一张圆桌,招待客人,外面是工人吃饭的桌子。我每次来都要求和外间的工人一起吃饭,老朱说啥不同意。
“中午我们陪老外一起吃饭!”老朱对我说。
“你不陪他们到镇上去呀?”我说。
“不用,就在食堂,他自己要求的。”
“嗷?”我想起在新乡时招待德国、日本人,都要去豪华的饭店,就是印度人来了,也要去比较高档的餐厅。
陪同大个子黑人来的是一位女士,很漂亮,个子不高身材却很匀称,眼睛不大却很灵动,头发齐颈,头顶结了一个别致的小发髻。除了腕上的坤表,没有其他饰物。这样的女人富有韵味。
“我叫宋小惠。”宋小惠递给我一张名片。
宋小惠是浦东某外贸公司的经理,是陪非洲客户来厂里订购磨球设备的。
菜是老朱老婆做的,红烧肉,红烧鱼,清炖鸡,老鸭汤,还有双黄蛋、豆腐、扁豆、丝瓜、茼蒿汤,满满摆了一桌,都是老朱自己家种的,绿色食品。宋小惠帮着到厨房端菜盘,这举动一下子颠覆了我对上海女人的印象。
“这个黑小伙是非洲哪个国家的?”我问宋小惠。
“埃塞俄比亚的。”宋小惠回答。
“哦!埃塞俄比亚有皇帝,毛主席拉他的手一起进餐来着。”我看看黑小伙,按国外的标准,很帅,厚厚的两片嘴唇中间一口白牙像嵌在煤炭上的一堆白雪。
“师傅,你也是来订钢球设备的吗?”宋小惠问我。
“这是新乡机床厂的陆总,行业的专家,是我请来开发80型新产品的。”老朱对宋小惠说。
“新乡?我家是信阳的呀!老乡见老乡啰!”宋小惠的美丽的眼睛里放出兴奋的光彩。
“信阳,东有鸡公山,西有南湾湖。南湾湖里的鱼比这里高邮湖里的鱼还要大!”我也趁势“遛”上河南人一把。河南人说"遛"就是拍马屁的意思。
“中!中!”宋小惠脸蛋笑成了一朵花。
“陆总,您是哪所大学毕业的?”宋小惠问我。
“南京机校,中专。”我回答。
“不好意思!”宋小惠尴尬地表示歉意。
“什么不好意思?”我把目光投向她红红的脸庞。“哦,你是觉得中专的学历太低了是吧?”
“没有,五十年代的中专比现在本科还厉害呐!”宋小惠“亡羊补牢”。
“我们学校已经升格为南京工程学院了,本科,还有研究生。”我说完觉得自己好像也有一点虚荣心。
席散,黑人老外要走了 ,宋小惠拉我到门外,对我说:“陆总,您肯定也有设备,我们买你的,这里厂太小, 怕质量不行。”
“不行。”我对她说。
“为什么?都是做生意嘛!”她说。
“行规。”我压低声音。
“行规!”上海女人眨着美丽的眼睛。
“这个厂的产品性能没问题,外观稍粗糙一点,一样用,价格低,很适合非洲情况。”我说。
“那好,不过下回你要帮我,我加你微信。”
精明的上海女人!
“没问题,到上海你请我吃饭就行。”我开玩笑。
“回信阳,请你吃南弯湖的大头鲢鱼头。”
“为什么请我吃鱼头?”我不懂其意。
“刚才桌上的鱼头谁吃啦?”宋小惠抿住嘴笑。
“啊呀,被你看出来了,我就是喜欢吃鱼头。”我有点不好意思。
"没关系,有了你同桌,光盘行动就可以有效实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