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班车,孤单地奔跑在县城至长寿街的沙子马路上,一天才一趟……
平江有句俗话“伢细的记得千年事”,一晃,我已是“老伢细的”了,但仍清晰地记得40年前平江境内唯一可以花钱搭坐的机动客车—— 红班车。
这车造型有些呆板,面包样,上下一个门,因是大红色,(类似今天消防车的颜色)故叫红班车,小孩子爱叫它红BB。
等 车
那年月,出门走亲戚,主要是步行,一走几十里。实在走不动了,小孩子就闹着要坐红BB。大人们却不把它作什么靠:一来坐一回每人得花上几毛钱,那时候钱很艰贵!但总拗不过小孩子,孩子不想走路了就哭闹,便只好拖娘带崽在马路边等车:等车还真冇底,因为还有没有车来只能估计加统计碰运气;毒太阳晒个七七八八后,等车来,这人也折腾得差不多了。
一伙烈日下等车的人极象行巴子(傻子):等久了口渴就上人家讨水吃,借椅子坐,冷不防时这车飞驰而过,人气得在灰尘中跳脚冲娘。
那些一心想坐车的孩子耳朵尖眼睛也尖,可以远远地看到几百米外马路上的那个红点:红点出现,BB来了!BB来了,神劲也来了!
红班车从来就姗姗来迟而且气势汹汹:总不会停在人招手的地方、而是超过好远才停的住,把那些驼小孩的害得要死。因为停车时间很短,四五个人上车也会很挤。
不挤不行呀!过了此舟无船渡,这班没尖(挤)上去,要明天才有坐。
红班车上那永远不变的女售票叫冰大嫂,特别地牛,嗓门又大,一副吃国家粮的架式:她脸上很少有笑容,车一停,那脚就架在门口,生怕谁不出那两毛钱、小孩子全从她腿下上车……
如今,再也看不到才老实的平江人了!
咣噹,车门推上、车又开动了。大伙立马变成了筛上跳动的豆子。
坐 车
红班车上固定的坐位不多,顶多十几个,车上也没空调、窗户基本开着;坐车大人最苦,巅簸中左右手冇的空,要轮换扯住自家的小孩—— 一怕急刹车被撞着,二防止冰大嫂发气骂人,急刹车时打个把鹅公参是常有的事。
沙子路坐车难免不巅,爬坳头山车子是慢慢哼上去的,车到四脚坪明显会快起来,到马头岭这车又慢蹭了。
走走停停,车门不停吱呀响:响声很脆,夹杂着气体的滋滋声、还有车玻璃被震出的咔咔声。心惶惶时,不时看到路边拦车人因手式不标准不礼性而被拒载,而此时车屁股很可能会挨上两马贡(石头)。
沒有固定站点,停不停车基本取决于坐车人多不多和司机的心情。
但坐车,从来就是小孩们的大乐事:总不明白车窗外的树木怎么会倒着走,而且飞快!?满车厢的沙子灰四处乱窜,灰鸡婆样到站都还舍不得下车、总觉得很不过瘾。
红班车绝对是国营的,车门上印着湘运二字,它只走长寿⇔平江主干线,别的地方租也沒有。为什么一天才一趟?估计那年月车子是配给的,汽油又贵,平江是很苦的山区县,能有一两台就很不错了。
红班车为何会在心头一刻40年?
因为它的稀有神奇吧!
平江70年代有个笑话,说有人看见大马路上一个人肩只厢桶跑得飞快,说的就是汽车。没坐过班车的多半想去看看那个力大无比肩厢桶跑得飞快的人长啥样。
红班车漂亮快当。比手扶拖拉机漂亮多了,声音小烟子也小,车厢宽敞亮堂、坐上车落雪落雨不怕、让山里人有一种关山度若飞飘飘然的痛快感。
尽管我们非常喜欢红班车,但却从不过分依赖它。相比之下,出门坐11路车(步行)的时候更多。
坐车只是一种对快捷方式的新体验:因为可以更快地到达目的地,更快赶上和小伙伴们一起玩弹子。
红班车给过我们心灵感触:胆子细莫坐,因为冰大嫂会骂调皮的伢细的和鄙票的大人;想坐红班车还得先好生听娘爷的话;也有宁愿不坐车找娘爷要二毛钱买冰棒红老姜边走边吃边玩的。
如今,红班车不可能在家乡的马路上再现了,取而代之的是个体经营的快速大巴:一天几十趟。
但仍十分地怀念曾风里雨里搭我们去亲戚家的红班车、还有那突突山响冒黑烟的大拖拉机、脖子懂长装满楠竹的手扶老、还有车后带个炮式拖厢的解放大卡车……
吡吡吡,前面来了拖拉机。
两边挂块洋铁皮,
中间坐个妹细的。
……
红班车,在那个呼喊着“实现四个现代化”的年代让平江人首当其冲地体验了啥叫现代交通,实功不可没高大上。(文/朱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