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听秋阁地处偏僻，远离中原。
江湖曾传言:“听秋阁阁主明夕鸢是一位西域妖女，她不老不死，美艳异常。”
……
古月城
如往昔一样，听秋阁内依旧是一片孤寂，只有随风摇曳的几盏烛火在点缀着空旷寂寥的阁楼。
向里面望去，映入眼帘的是几百条交错悬挂着的血红色透光薄纱布幔笼罩在整个房间里。
伴着几阵“铮、铮”的低鸣弦音，一清冷女子的声音自帷幕后传来:
“可有寻到玉小幺的下落？”
话音刚落，只见一墨衣人从天而降，落在了帷幕前，恭敬地回答道:
“禀阁主，玉小幺现在枫溪镇。属下已打听，三天后，便是玉小幺与无路门门主的决战之日。”
墨衣人等候了片刻，见帷幕后的人没有其他吩咐便暗自退下了。
琴音再次悠悠转响，风吹拂起了朱红色帷幔，只见一身着水蓝色锦绣宫裙的面纱女子，眉目安详宁静地在拨弄着那床桐木凤鸣古琴。
“一方云落…”
……
苏老爷在玉小幺离开苏府的当天，便将比武招亲大会的结果公布于众。他将苏雁若许配给了齐世轩。
在得知此事后，齐世轩自然是笑的合不拢嘴，因为他终于可以抱得美人归了。
但苏小姐那边在得知此事后，竟是火冒三丈，直接和苏老爷大吵起来。苏老爷生气抬手便给了苏雁若一巴掌，苏雁若一脸吃惊地望着苏老爷，不作一声，转身便向外跑去。
之后的事，听府上丫鬟们说，苏雁若将自己关在屋子里三天三夜，不吃不喝。在第三天丫鬟们进去送饭时才发现，苏小姐已经不在屋子里了，屋内细软皆收拾得干干净净，桌面上留下了一封信，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几行字:
女儿已经长大了，想独自出去游迹江湖。此番离去，不知何时归来，勿挂念。
－不孝女 苏雁若
于是，这场比武招亲便也就不了了之了。
但苏老爷为做赔礼，还是给了齐世轩一百两黄金和那本失传已久的武功秘籍。
虽说被娇美可人的未来娘子逃婚，齐世轩心中还是有些不快，可他也没有作过多的纠缠，向苏老爷恭敬地告辞后，稍作收拾也离开了苏府。
在齐世轩骑着棕红色骏马赶往京城的路上，他脑海中不禁想起那个眉目清隽的白脸书生，他心想:
这小子行为诡异，背后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但此番出行，又没带随从，待我回京城后一定派人把你查个水落石出。最好是别再让我见到你，否则我定会让你尝尝半身不遂的滋味！
齐世轩越想越生气，一张俊脸此刻正咬牙切齿地扭曲着。
枫溪镇
为避免再次遇到苏小姐时，叫她认出自己，玉小幺此刻不仅换回了女装还轻描了描一双黛眉，染了些许胭脂。本就一副灵秀模样的她，此刻更显出一种动人之姿。
在她思虑再三之下，她已决定明日还是去赴约一战。
恩怨纠缠太久了，她想此番堂堂正正地与他做个了结。
若败，顶多一死，她又不怕；若胜，此后玉小幺与君陌两人，江湖路远，各自安好。
更何况，玉小幺对老道长留下的心法武功都已练至九重境界，她有信心此次能赢过君陌，然后去独自逍遥江湖。
她目光恍惚的回忆着，当初老道长给她讲过的他年少时闯荡江湖的快意潇洒，那里面的每一件事都太令玉小幺向往了。她，一定要为自己活一次。
玉小幺一边憧憬着，一边在街上漫无目的地徘徊着，直到月上柳梢头，寒露渐至，她才拢了拢衣襟，向客栈方向走去。
翌日清晨
枫溪镇后山山脚此刻已挤满了黑压压的人群。他们叽叽喳喳、喧嚣吵闹地在谈论着什么。
听人们说，无路门在七天前便将一纸布告贴了出来，说是在今日便要公开处决一名内门高位弟子。
在平日里，对于这些宗派门内之事，老百姓是看不见，摸不着的。如今，好不容易有个机会接触接触，这不，百姓们全部都热情澎湃地拥挤在了这里。
已过了两炷香的时间，无路门六位长老才陆续到场。他们各自在事先安排好的位置坐下，等候门主和那个所谓的逆徒。
只见人潮涌动，百姓们似乎有些等烦了，甚至还有人叫喊道:
“不是说公开处刑吗？怎么，难道是已经处死了？”
“休要妄自猜测。”
只见君陌从六位长老身后走出，用冰冷的目光扫视着人群，声音却依旧是那么温润请朗。
而此刻，玉小幺其实就已在台下。只不过，她在等，等那个人亲自叫她的名字。
果然，人们只听到，君陌温润的嗓音轻轻响起:
“小幺，你还不出来吗？”
时隔四个月的时间，当玉小幺再次听到这个久违的声音喊她的名字时，她还是忍不住心神一荡。
见自己竟如此轻易的就心绪不宁，玉小幺不禁暗暗嘲讽。
片刻后，她平静了一下心神，便发力运功于足向君陌飞身前去。最后悠然地落在了距他不到一米的地方。
君陌抬眸望着玉小幺，看着她清丽脱俗的脸庞和一身不食烟火的气息，他只感到阵阵心痛。
原来不管怎样，他还是保护不了她啊。
君陌平静地看着她那双露出了狠厉决绝目光的眸子，一字一句的说道:
“小幺，你乃吾门中弟子，深知吾门规矩，若你此时回头，还有路可走，否则，你就要承担起叛出宗门的后果。”
玉小幺盯着面无表情的君陌，见他一脸淡然处之的模样，她突然感到心中的最后一道防线猛然崩塌。
他的声音明明还是那么温柔，可为什么，为什么他望向她的目光中没有了一丝一毫的温度。
他是她喜欢了十多年的师兄，是她曾经的门主，是她曾想过要共度白头的人。
可是…如今，他就这般无情地将自己推开，不留任何余地……
虽说玉小幺对感情之事有些迟钝麻木。虽说她杀人无数，内心早已变得冰冷，难以接近。
可是，她始终还是个姑娘啊。在被自己信赖了十多年的人抛弃了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落下了绝望悲痛的行行血泪。
玉小幺用颤抖的声音悲愤的质问道:
“叛徒？哈哈哈哈哈，你们可真的是会罗织罪名，不就是想要我的命吗？你来取就是了！”
玉小幺一边咆哮着一边提剑直逼君陌的要害处刺去。君陌见状立即旋身一个后翻来到了玉小幺背后，可玉小幺好似料到君陌会后移一般。她前腿一收，一转身向君陌头际横扫过去。君陌没有想到玉小幺速度竟如此之快，本能的伸出双臂挡在面前。见小幺此时心智有些疯狂，君陌只好拔出佩剑与她两刃铮鸣交错地纠缠在了一起。
不到片刻，玉小幺又发疯似的没有任何招式套路的向君陌径直攻击。就在君陌再次提剑与她针芒相对时，只见玉小幺的彻云剑忽而从手中滑落。
“噗”
剑刃刺入血肉的声音传来，君陌双目呆滞地望着玉小幺此刻已被鲜血染红了的胸前。
他嘴唇微启嗫嚅道:
“小…幺…”
他猛的抽出剑刃，将旋地而倒的玉小幺紧紧环在了胸前。
他望着玉小幺逐渐无神了的双眸，内心恐慌一片，他哆嗦着身子帮玉小幺按住那血流不止的伤口。
嘴里不停地喊着“小幺，小幺……”
玉小幺此刻神智终于恢复了清醒，她抬着沉重的眼皮艰难地望着面前这个终于不再镇定的男人，她虚弱地笑着。
有些吃力地说:
“师兄，你…你还是关心我的，可…可，为什么…骗我，为什么…”
君陌看着玉小幺苍白的逐渐没有血色的脸庞，他再也忍不住伸出自己修长的手指颤巍巍地替她擦去那一滴滴断了线的清泪。
“小幺，是师兄对不起你，是师兄对不起你。”
玉小幺第一次见如此失了分寸，惊慌不安的师兄，不禁嘴角露出了一抹浅笑。
因为，她可以肯定的是，师兄，也是爱她的。想到这里，玉小幺心中那沉重的包袱忽地放下，她感到心满意足了，因为她知道了那个答案。
于是伴着她那双还未触及到君陌脸庞的双手猛的下坠，她也永远微笑着沉睡了过去……
君陌见此，只感到一阵漫天卷地的悲伤与绝望自内心深处而来，随后蔓延到全身。他仰天长啸哭喊着玉小幺的名字。
六位长老呆呆地站在原处，因为他们全部都被这发生在预想之外的事情懵住了。
他们第一次见到如此方寸大乱的门主。顿时，场上一片鸦雀无声。
台下的百姓们虽不知具体发生了何事，但见一堂堂门主竟为了门中弟子悲伤至此，心中也都是万分同情的。
他们唏嘘停驻了片刻后，才慢慢向四处散去。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原本拥挤的山脚下，如今只留下了面色各异的六位长老和一个狼狈不堪的门主正抱着一女子痛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