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老同学约好7月31日到紧挨着浙江的上海远郊金山区廊下镇聚会,顺便摘瓜摘果,就想到了在金山的一个好友。好友的娘家是在亭林镇,他们那里出产雪瓜,很甜,是远近闻名的特产,几乎与同处上海郊区的南汇水蜜桃、西瓜,嘉定马陆葡萄齐名了。
说到要摘瓜摘果,好友就把刚刚从她父母家自留地里拍摄的几张照片发给我看,有西瓜、丝瓜和水生瓜。那个水生瓜很像我老家的油瓜,好友说这种瓜吃起来口感不是很甜,但水分特多,也特嫩,更加让我确信这就是我们那里的油瓜。在我们那里,油瓜可以生吃,也可以做成一道炒菜。今年4月下旬,老家政府千里迢迢送来的30斤土特产里,解了我一时的燃眉之急,其中就有一个大罐子里面是装满了切好晒过后腌制的油瓜皮子。
看到好友发的图片,再加上友友也是老乡的枫红云天最近因为歇暑回了娘家后发了不少关于她母亲、小妹在自留地里种植的很多蔬菜的文章,这让我的思绪一下子飞回到了我的孩提时代,并从记忆的深处将我家自留地的种种往事拉回到眼前。
在那个年代,包括我在内的许多人,有过青黄不接饿肚子的时候,也有很久吃不上肉蛋禽的时候,还有常年补丁搭补丁的时候,但在新鲜蔬菜和水产品方面却是比较充裕的。水产品中的鱼虾、莲藕、螺丝、蚌壳等隔三差五就可以品尝到,这也成为我常常觉得小时候并没有觉得很苦的一个理由。水产品之充裕,与我们地处江汉平原,河港湖汊星罗棋布有关,也与我家男丁比较多且不乏抓鱼高手有关。至于四季蔬菜,则完全是自留地种植的,而这又与母亲的辛勤耕耘有关。
在农村,有一个相比城市或城镇优越的地方,就是每家每户除了有宅基地,还有一片自留地过去大集体的时候如此,现在亦然。在我小时候,我家的自留地是在我家屋后,面积大概有三分地,后来在人口增多后,生产队又在另外一个地方辟出一块地,分了我家两垄,大概两分地,这样合计起来就有差不多半亩了。
我们家六口人,有了这半亩地的自留地,可以说一年四季的蔬菜就不愁了。
有道是:人勤地不懒。此外,如同种庄稼一样,有的人是好把式,有的人不会侍弄,因此,自留地的收成会差很远。我们生产队前湾有户人家,时不时到集镇买蔬菜,这个在我母亲看来,是属于很丢人的事情,因为这往往意味着做事不勤快或缺少能力。另外有一户人家,说起来和我家还沾亲带故,这户人家是剃头师傅,不参加生产队的集体劳动,主要靠剃头赚工分,他家自留地种得很得法,加上人口少,经常有剩余的蔬菜出不完,就拿到集镇出售,赚一点活钱。
我父亲早年是在县城工作,因为那时斗争比较厉害,被我母亲拖后腿拉回来了,回来后做小学校长、大队书记、公社做事,显得忙忙碌碌,所以,打理自留地的任务就主要落在了我母亲身上。母亲不识字,但人聪明,也勤劳,里里外外基本上是老人家在应付或主持,自留地的四季打理也是如此,我们小朋友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也打打下手。
大地回春之后,母亲就会开始翻土。因为自留地面积不大,用耕牛耕地不太方便,基本上是采用人工翻挖,在这方面我和我哥在几兄弟中年长一点,做了不少。种植的蔬菜,比较常见的是茄子、豇豆、丝瓜、南瓜、冬瓜、刀豆、麸子、韭菜、蔊菜、辣椒等。里面还有瓜类,如油瓜、香瓜、白瓜等。有时候,还会种上少量的玉米。
后来,在我、我哥、三弟等离开家乡后,就不需要种那么多蔬菜了,母亲没有让地荒着,就改种黄豆、红薯、花生、菜籽。其实,这些也都可以作为蔬菜,记得有一年7月份我回家,母亲就从自留地里扯了几把黄豆,还用红薯藤炒了一碗菜。
打理这些蔬菜,播种、松土、锄草、压土、打顶、施肥、浇水、除害......都是必不可少的。其中,技术含量高的工作,是母亲亲力亲为,而那些辅助性工作,可以在母亲的技术指导下由我们兄弟去做。我经常做的一件事就是浇水和施肥。要施肥,首先就要积肥,积肥又分为两类:一是垃圾肥料;而是人的粪便和其他动物粪便。从肥力看,粪便的肥力要高于垃圾肥料。而从牲畜粪便的肥力看,最肥的是鸡粪,次之猪粪,再次是牛粪。我在没有出远门读书之前,除了放牛,还有一个“必修课”就是捡粪,早晚各一次。其中,牛粪倒入厕所,鸡粪、猪粪倒入一个专门挖的粪坑中。有一段时间,我和我哥比赛,每次都是我的粪坑先满。当粪积累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再结合实际情况施肥。
正因为我母亲精心打理,加上肥力足,各种蔬菜和瓜果都是长势喜人。按道理我家人口多,而且男丁就占了5个,蔬菜应该是不够吃,而事实上很充裕。
到了秋天的时候,则是新一轮的蔬菜种植。这个时候的蔬菜主要是大蒜、洋葱、榨菜、菠菜、萝卜、甜菜、油菜、莴笋、卷心菜、大白菜等。
由于各类蔬菜具有比较明显的时令性,加上我小时候的冬天温度比现在低多了,经常出现零下七八度的情况,有时候不一定能够保证蔬菜在一年四季都能够吃到新鲜的。于是,母亲就会把榨菜、豇豆等不同季节的蔬菜腌制后装入不同的坛坛罐罐,以备不时之需。此外,诸如南瓜、冬瓜等便于在秋冬时节存放的蔬菜,也会尽可能不在夏天吃完。
还有辣椒,我们那里是一年四季都需要。夏天辣椒比较多,吃新鲜辣椒不成问题。冬天怎么办?母亲一般是在夏天辣椒颜色变红以后,摘下来,去蒂,然后就放在大水桶里,让我们兄弟用大铁锹去剁,再用手不断翻动,使之尽可能剁均匀,然后在石磨上面去磨,变成稀辣子,再用盐腌制后装入坛坛罐罐,准备过冬。
自己家种的蔬菜,吃起来似乎格外的香。那时候我们不懂,现在明白了,原来我们小时候吃的是绿色食品,无毒无害,施放的还是有机肥。
自己家自留地里的蔬菜有几样比较有印象:一是春节期间的菜薹,因为这差不多是一年中最早见到的绿叶菜;二是冬天的蒜薹,因为也是绿色,而且常常配腊肉小炒;三是糊南瓜和糊甜菜,即用细米分别与这两种蔬菜混烧,达到很糯、很软的程度;四是每隔十天半月就可以收割的韭菜,因为有鸡蛋一起烧,而鸡蛋平时是用于卖的,很少吃到。
现在年纪大了,想拥有一片菜园——如小时候那般的菜园——纯天然、有机肥、在阳光雨露下自然生长的菜园。很多人对家乡的怀念是出于小时候形成的味觉记忆,我想我不完全是因为这个,更多的是因为这些蔬菜是真正的绿色食品。
虽然是农家子弟,但说起来还是惭愧,因为没有真正干过农活——一个真正由自己主导和完成的贯穿全过程的农活。年纪大了后,让我再去干插秧、割稻、耕地之类的农活恐怕是力有不逮了。既然如此,那就选择一个相对轻便的活计吧——种菜。在种菜的过程中,通过亲密接触大地去接地气,去感受劳动的快乐,去活动活动筋骨,去和儿时的小伙伴一起重温那无忧无虑的快乐时光。
这,也许是一个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