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感觉今年春天的脚步走得快,前几日还看到有人穿了短袖,可是,“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这里的梨花不是梨花,而是雪花。
雨水夹杂着小冰渣,而山里,已经是白茫茫的一片了。
一场倒春寒,怎一个“冷”字了得。
于是,翻出前几日刚收起来的棉袄,重新穿上。
听孩子读着这首《春晓》:
“春眠不觉晓,
处处闻啼鸟,
夜来风雨声,
花落知多少。”
多年以后,今日今景,再听到这首五言律诗,忽然有了另一番滋味。
这首小诗,本是孟浩然早年隐居鹿门山时所作,当年背诵时也纯粹是背诵,只觉得简单,自然,好记,容易改编,充满乐趣。
“春眠不觉晓,
处处蚊子咬,
打上敌敌畏,
不知死多少。”
如果孟浩然知道我们后人都拿这首诗改着来玩,来取乐,不知道作何感想。
只是,在今日这春寒料峭之时,描写春天、春雨的诗句有太多,而我们几乎每个人都能背出这首《春晓》。
初读时总觉得平淡,也就是孩童娱乐玩耍之用,可是,当我们细细品读,经过千百年来的不断传诵与探讨,才发现诗的美妙,绝不是用几句话就能说清楚的。
老少皆宜,韵味十足,起伏跌宕,既平易近人,又意味深长,既隐秀曲折,又给人以遐想。
春困,总是在不经意间被鸟鸣声吵醒,早春、清晨、鸟鸣、春雨、寒峭、花落,如行云流水般自然。
孟浩然为我们描述的,是自己隐居鹿门山(现湖北襄阳一带)之后,所描写的春天的早晨。
而他自从登鹿门山后,寄情于这里的山水,寄情于这里曾经的隐士,于是,二十三岁的他,就纯粹地因喜欢而开始了自己的隐居生活。
登鹿门山
清晓因兴来,乘流越江岘。
沙禽近方识,浦树遥莫辨。
渐至鹿门山,山明翠微浅。
岩潭多屈曲,舟楫屡回转。
昔闻庞德公,采药遂不返。
金涧饵芝术,石床卧苔藓。
纷吾感耆旧,结揽事攀践。
隐迹今尚存,高风邈已远。
白云何时去,丹桂空偃蹇。
探讨意未穷,回艇夕阳晚。
而《春晓》,就是在这种隐居生活中的一个春日的早晨有感而写,清新自然。
独特的视角,没有春日的绚烂,也没有春日的热闹,但却是听春而不见春。不见春,只闻春之语,未见花,却听花吹落。
用春日声音的微妙,鸟啼声、春雨声,来展示春天的美妙,来让我们深深地感到早春这丝丝的凉意。
“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正如今日,虽然只听到春雨的声音,却让人不禁想到这春雨,这春寒料峭,连我们都找来棉袄,那些已经盛开的春花呢?他们是否已经被这春雨打落?他们是否也感到了这一丝丝的寒意?
前两句的爱春,到后两句的惜春,从听觉上把我们引入春日的美景中,清晨、鸟鸣,声声入耳,清脆怡人。而前夜的春雨,眼前的落花,又让人感到春花易逝,一场春雨,一场春寒,就很容易把花朵打落,春日又是那么地短暂,那么地脆弱,更让人心生怜悯,更多一份珍惜眼前美景,珍惜美好春天的感慨。
从爱春到惜春,从惜春再到爱春,这样的春日,让人喜欢又让人叹息。好似前几日还是春花烂漫,春风十里,今日却又是乍暖还寒,春寒料峭,春花溅落,无不让人更添了几分感伤。
而提起落花,有太多的诗人拿它来表达伤感。
欧阳修写过“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听着就很伤感。
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昨夜闲潭梦落花,可怜春半不还家。江水流春去欲尽,江潭落月复西斜。”让人觉得漂泊如花,不知下一站去哪的感觉。
还有李煜的那句“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龚自珍的那句:“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太多太多了,落花总让人充满了伤感,充满了不舍,充满了离别之痛。
不过,再回头读这首《春晓》,于花落时已然结束,意犹未尽却也富有情趣,毕竟只是听到春雨,而产生对春花的担忧,至于花到底是否被打落,到底打落了多少,就由大家尽情地去想象,去感叹,去发挥吧。
一首小诗,让人产生如此多的遐想,对诗人体味春日的独特手法心生艳羡。
寄情于山水,二十几岁就隐居鹿门山,享尽山水田园之美,用心、用情、用意,或许他本属于山水,最能感受山水之美,这也是一种境界,一种情怀。
而在我们所熟知的山水诗人中,唯有孟浩然,是为隐居而隐居,为喜爱山水而作诗,诗由心生,诗从感来。更多的是一种纯粹的喜爱,一种超脱的自然。就像闻一多对他的评价:“正如当时许多有隐士倾向的读书人,孟浩然原来是为隐居而隐居,为了一个浪漫的理想,为着对古人的一个神圣的默契而隐居。”
所以,在他的这首诗里,对春日的爱,对春日的珍惜,虽有花落之忧却也没有太多的惆怅与伤感。更多的是那种清新,自然,让人不知不觉中感受春日的美好,让人在无比自然的语言中感受春寒,让人在无比欢快的鸟儿歌唱中珍惜春日清晨的大好时光。
一年之计在于春,一日之计在于晨。
再来读一读这首《春晓》:
“春眠不觉晓,
处处闻啼鸟,
夜来风雨声,
花落知多少。”
真可谓:“浑然天成,清新自然,犹如天籁,代代传诵,经久不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