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眸西藏
之九 渐行渐远的青稞酒
青稞酒是用青稞酿制的一种低度酒,藏语称“羌”,大约有十七八度,酒色微黄,味道酸中带甜,类似我们常喝的啤酒,因此,有“藏式啤酒”之称,是藏族同胞生活中不可缺少的饮品,逢年过节、结婚、生孩子、迎送亲友,青稞酒都必不可少。
听老西藏们说,过去到藏族朋友家串门,主人都会捧出自制的青稞酒款待。藏族同胞喝茶很讲究,喝酒也是如此:主人向客人敬第一杯酒时,客人应双手端过杯子,然后用右手无名指尖沾上一点青稞酒,向空中、半空、地上各弹一下,以示敬天、敬地、敬众神。然后,主人就向客人敬酒,这时,客人要恭敬地端起酒杯,连续喝上三小口,每喝一口,主人都会及时地给客人再添满酒,当添完第三次时,客人就要把这杯酒喝干,以示尊重,此即人们常说的“三口一杯”。
常言道:“入乡随俗。”朋友们认为我在藏两年之久,必然享尽了甘美的青稞酒,其实惭愧得很,喝青稞酒的机会真是寥寥无几。初到日喀则时,出于好奇,特意品尝了一两次。再就是每年春天学校都开一次运动会,学生像过节一样兴高采烈,盛情地给老师带来青稞酒、酥油茶和各种各样的点心,有时是家长亲自送到学校。学生有项目的按程序参加比赛,没项目的以班为单位拉起帷幔,围出一个半封闭的空间,喝茶、吃零嘴、当观众。老师们呢,只要不是班主任或裁判员,通常都是一边看运动会,一边喝茶、品酒、打扑克,大家席地而坐,把酒言欢,其乐融融。虽然吃的喝的样样数量充足,但茶可以尽情地喝,顶多不过多去几次厕所,酒却要适可而止,恐怕喝多了影响工作,更担心“能添壮士英雄胆”,闹出一些不愉快的事情。青稞酒都是自家制作的,各人的酿造手艺参差不齐,青稞酒的口味也千差万别,甚至大相径庭,好的酸中带甜、甘醇爽口,差的就酸不溜丢甚至有些苦涩了。
青稞酒的酿造工艺很简单,无需复杂的程序。在西藏,几乎家家户户都会做青稞酒。酿造前,首先要选出颗粒饱满、富有光泽的上等青稞,用水淘洗干净,充分浸泡,然后放入锅中,加适量的水烧煮,一边煮,一边用木棍翻动。大约两个小时后,用手捏一捏,估摸着青稞八成熟了,捞出来晾上一段时间,趁着温热时,将青稞均匀地摊在干净的布上,把酒曲研成粉末均匀地撒在上面,然后收起来装进坛子,密封贮存。如果气温适宜,一夜就能闻到酒味,两三天后就能发酵好,及时加入清水,再盖好封严,几个小时后即可取出饮用。如果气温低,发酵时间就稍微长一点。
人在西藏,青稞酒喝得这么少,绝不是因为我为人性僻,与藏族同胞不相往来,而是时代不同了,青稞酒已经失去了往日的辉煌,逐渐退出历史舞台。如今,在机关和学校已经很少有人喝青稞酒了,教师节等重大节日、同事相聚、待客,大家通常都是喝啤酒。啤酒的口味大体与青稞酒相近,喝法与内地却大不相同,价格也高出很多。当时最便宜的是拉萨啤酒,4块钱一瓶,比我们家乡一般的啤酒贵好几倍,常见的还有蓝带、百威等品牌,从五六元到十几元不等。周末,节假日,我也经常与当地的同事、朋友们聚在一起玩耍。一般情况下,吃过早饭后,就每人扛着一箱啤酒聚到一家,支上牌桌,四人一组,边打牌边喝酒,从来不需要上菜,如同我们边聊天边喝茶一般。当地人打麻将几乎一律是四川打法,彩头不可或缺,但可大可小。遵循教学队的纪律,我从来不参与打牌,只在一旁观战。酒却不能幸免,还得基本跟上节奏。到了饭点,就暂告一段落。用餐时倒不像我们边吃边喝,一般餐前每两人分给三听啤酒,酒杯都是标准件,技术要领掌握得好的话,正好满个双数,最后每人一杯酒恰好一滴不剩,如有剩余或最后一杯没有倒满,就是斟酒的技术不到家,显得很不面子,还要被罚酒一听。之后,大家就集中精力吃饭。吃完饭,再坐下来,一如既往地打牌、喝酒。一天下来,基本都是平均一人一箱啤酒,各人把带去的啤酒都喝进了自己的肚里。平素我也参与了一些当地朋友的喜庆活动,诸如给老人祝寿,给小孩子过生日,给同事贺新房,都免不了酒宴相待,不论下饭店还是在家里,也都是以啤酒款待宾客,从来没有用青稞酒待客的。
以前,我喝不惯啤酒,往往一两瓶啤酒就忍不住作呕,经过一段时间的练习,终于也能喝个五六瓶甚至十来瓶而不至于失态。“酒量是遗传的”这种由来已久的先入观念自然而然地被怀疑进而逐渐被否定,我开始相信酒量是锻炼出来的了。回到故乡后,因为富氧反应,大约有大半年甚至更长的时间,我不喝酒也总是感觉晕乎乎的,基本不喝酒。偶尔有场合盛情难却时,还是按照老规矩喝白酒,也许是在藏两年缺乏锻炼的缘故,酒量也始终没有恢复到入藏前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