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坚硬的外壳包裹自己

刚去工厂实习时,因为技艺不娴熟和操作不得当,手被钻刀割了大小十几处伤口。再加上乳化液的侵蚀,就愈加疼痛难忍且渐有感染的趋势。晚上跟我妈通电话,声色委屈地向她诉苦。我妈便在电话那头唉声叹气,一边埋怨我的笨拙,另一边又心疼得恨不得受伤的是她自己。放下电话后,同屋室友训我:“跟你妈说这个干啥,这不让她更担心吗?” 听完我心里就“咯噔”一下,是啊,她听完这些,这一晚上还睡不睡觉了。

报喜不报忧,这是很多在外漂泊的人对家里的一种交代。“我在外面一切都好” 这句话,让家人放心的同时,也是给自己一个不能荏弱的嘱咐,永远都要扮作足够坚强的姿态,绝不能让心里柔软的那一方被别人看穿。 这不单是面子的事儿。

人生苦短,不如意事时有发生。不能指望每个难熬的时候都会得到别人的关注和理解,就像不是每次感冒,都有人给你拿来温水和药片。大多时候,都得自己对症下药。或者,挺一挺就过去了。而这个过程,并不需要别人知道。

你所看见的世界,永远都是按部就班川流不息灯红酒绿车水马龙的。拥挤到前胸贴后背的公交地铁,熙熙攘攘放声叫卖的菜市场,欢声笑言的游乐园,浓情蜜意的电影院。这些,昨天,今天,明天都一样。这世界向你表现出来的,都是积极,融入的一面,你看不到它刻意收敛起来的失落与无助。或许刚与你擦肩而过的金链大哥,星巴克里交谈工作的时尚白领,路边书摊随手翻看着《大众电影》的稚嫩学生,都经历着不为人知的酸甜苦辣。

因为始终拿不出房子的首付,相识多年的女友终于离开了你而投奔了更优渥的生活。晚上下班看着空空如也的出租屋,没有了往日刚出锅热腾的饭菜等他享用,也再听不到那句熟悉的“回来啦?洗洗吃饭了。” 你心酸,失落,想哭,想哭出声音来。后来你只是去楼下超市提了箱啤酒上来,喝到半夜,烂醉如泥。第二天准时出门上班。

交好多年的老友因为家庭的压力,不得已而选择去远方发展。临别之际,你反复相劝“去那么远干啥,到那举目无亲的,连说个知心话喝个痛快酒的人都没有”“家里这头你不用担心,哥几个都帮你照应着”“到那来个电话,好好混!” 说着,你从包里拿出一条他平时最爱抽的南京塞到他手里。他提起行李,扔下一句“混不好就不回来了,走了!”,留你一个挥手告别的消瘦背影。你心里骂着“还是那么能装逼” ,你没看到的是,他背对着你的泪流满面。

离家在外独自打拼,好几个春节没和家人一起过了。每个大年夜给家人通电话,你都强忍着哽咽跟家人报好,絮叨着你并不热闹的生活,锅里煮着的饺子,外面喧吵的爆竹声,电视机里的春节晚会。你亦会把想念深埋心底,不惹家人感念。转眼又是年终岁尾,你接到母亲打来的电话,询问过年是否回家,并向你透露父亲的身体大不如前。放下电话,你推掉工作申请年假购买年货,打包,买票,回家过年。在火车上,你突然想起小时候和家人一起去集市购置年货的情景。当你提着大包小裹站在家门前,看到自家屋顶的积雪,院子里的老杏树和向你飞奔而来的大黄狗时,你突然泪流不止。赶忙揩掉眼泪,坚定了步伐踏进家门,大喊“爸,妈我回来了!”。

人生百味,再坚强的人也都有无比脆弱的一面。而所谓强者,则多把脆弱隐藏,以坚强示人。故事中的你,是你,是我,也是他。你还能记得上次流泪是什么时候吗?“男儿有泪不轻弹”,现在看来,也是强装坚强的一种体现。但是,不落泪,不代表不忧伤。

心软是捅自己的刀,持刀人也都是我们自己。后来我们都被心底的软和锋利的刃弄得怕了,就找了个外壳把自己包裹起来。这样,自以为就两全了。

心有多软,壳就该有多硬。不然漫漫人生路,又怎么能撑的下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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