咪咪是一只被遗弃的猫,刚断奶的它在寒风瑟瑟的冬夜里,竭力呼唤它那不知所踪的妈妈。听着它声嘶力竭的叫声,我按捺不住下楼,循着方向去寻找,叫声却总在我靠近时戛然而止,然后悄无声息。
第一次见到它的真容,是带着家里的小猫妞妞在楼下遛弯时,它突然从草丛中跳出来,欢喜地奔向妞妞,大概这是它遇见的第一个朋友吧。妞妞向来高冷,对它的热情反应冷淡,却不妨碍小东西继续围着它撒欢。
小家伙长得很是抱歉,脸上毫无规律的花色,显得它瘦小而丑陋;玩耍中一楼有户人家,扔了块过年上供用的,掺有猪血的豆制品,它不顾一切窜过去紧紧咬住,啃了两口就愣住了,那东西又咸又硬,且又在供桌上放了数日,味道如何可想而知,看着它实在难以下咽,又犹豫着舍不得放弃的样子,着实令人心疼。
于是我每天都给它准备些食物,听见“咪咪、咪咪”的叫声,聪明伶俐的小家伙无论在那个角落,都会大声地答应着跑出来,活活泼泼吃得欢乐无比。
咪咪跟我越来越亲近,纯真的它还没有意识到生活的残酷,对任何人都满怀善意,阳光烂漫如同精灵,然而我的愚蠢却毁了这一切。
一天,在它埋头大吃的时候,我抱住它想带回家去和妞妞作伴,想当然的以为,这样对它是最好的选择,没想到咪咪却凄厉地惨叫起来,疯狂的挣扎着,抓得我鲜血淋漓之后,毅然从三楼的楼道一跃而下!刹那间满心的懊悔和惊恐铺天盖地将我淹没,冲到楼下时它早已无影无踪,无论我怎么呼喊,都没有一丝回应。
咪咪就这样消失了,不肯死心的我还是每天在喂食的地方,给它准备好食水,像以前一样呼唤它,提醒它出来吃饭,忐忑不安中唯有稍稍减少的猫食给予我一丝希望。如果时光可以重来,我绝不再按照自己的揣度,去安排它的生活。
3个月以后,咪咪终于重新出现在我面前,曾经的天真和娇憨,被疏离的戒备所取代,远远地看着我放下食水,走到安全距离以外,才肯慢慢靠近。
我们之间就这样维持着距离之外的来往,咪咪还没完全长大就做了妈妈,狼狈而茫然的它无处安置它的宝宝,只能不断地迁移,逃避它感受到的任何威胁,直到最后一只宝宝夭折。
天气暖和的时候,楼里的住户会打开门,让家里的狗狗到楼下自由活动,这些吃饱喝足、精力旺盛的小家伙,会对着咪咪大声吼叫,直到它丢下嘴边的食物落荒而逃。
小女孩们则在喂食的地方围追堵截,试图抓住它供她们玩乐;或者倒掉猫碗里的食物,玩过家家的游戏,根本想不到失去食物的咪咪们会因此而忍饥挨饿。小男孩们则随时准备踢它一脚,以显示自己小小的男儿气概,身边的大人们往往倍加赞赏,于是小男孩们便踢得更加卖力。
人们活得越来越娇贵,即使一只苍蝇都令他们深感不安,唯有杀灭殆尽才能安然入睡。然而讽刺的是,人类社会各种奇症怪病不断涌现,即使一个小小的流感病毒,其分裂变异的速度之快,远远超越人类破解它的速度,罪魁祸首正是被人类污染毁坏的水源、食物和空气。
城市中,乡村里流浪的猫狗,苟延残喘的野生动物们,在越来越发达的人类文明中,如同困在池沼中的鱼一般,挣扎着艰难地生存。
如是的环境里,咪咪越来越具足一只流浪猫的本能,即使狼吞虎咽时,一丝声响都会令它望风而逃。
曾经不谙世事的天使,终究落得毛发凌乱,满身风霜。
这个冬天寒冷而漫长,咪咪开始咳喘,常常咳出许多粘痰,严寒让它的肺和气管开始出现问题;我将药粉拌在食物中,它懂事的一口一口艰难地咽下去,知道这样才能活命。
反反复复的降温,令它的病情时好时坏,痛苦时甚至会蹭到离我一步远的地方,哀哀地看着我,却又在我想要触碰时迅速远离。
终于有一天咪咪不再出现,不再准时等候在喂食的地方,无论怎么呼唤也不见踪影。
肺部感染的猫咪会逐渐丧失食欲,快速地虚弱下去直至死亡。我脑子里满是它躺在某个冰冷的角落,一动不动的模样,这想法令我惶恐不安。欣慰的是每天放置的食物都有减少,有时还会吃得精光,这让我在绝望中又看到一丝希望,想着它或许是觉得白天不安全,要等到深夜再来进食。
即使别的流浪猫也会来吃东西,但我固执地相信咪咪还活着,或许春暖花开的时候就会出现,大声告诉我它的回归,如同从前一般。
一生多么漫长,咪咪,请允许我尽我所能,照顾你走完这一生,为你遮挡片刻风霜。即使缘分淡去,也希望能够有人能将你妥善珍藏、细心呵护,让你不再流浪,远离人世间的雨雪风霜。
愿强大的人类,都能拥有与之相匹配的善良,用最柔软的心肠,去善待这些生存艰难的小生命;愿普天之下无数的咪咪们,都能被善待,被珍藏,不再颠沛流离,免受一世风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