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入秋的第三个节气白露,不由得响起《诗经》中的《蒹葭》里的名句:“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大片的芦苇碧色苍苍,清晨的露水凝结成霜。我所怀念的心上人啊。就站在对岸河边上。逆流而上去追寻她,追随她的道路险阻又漫长。顺流而下寻寻觅觅,她仿佛就在河水中央。”我品味着这首爱情诗的千古绝唱,特别是反复吟咏着“蒹葭苍苍”四个字,不由得就想起童年老家的那一河芦苇。
我家乡的县城是3000年前的古蔡国都城,我记事的时候城墙和河护城河都在,只是四下里早已没有了城门,城墙上没了墙砖,东西南北方向,各有两三层楼高的长长的土岭,依然把小县城围得正正方方。土岭顶上,是生产队种的麦子或大豆等农作物。土岭的半坡上,数不尽的野酸枣树郁郁葱葱,倔强顽强。每年到了冬天,总是能看到光秃秃的酸枣树丫上,还挂着血红的酸枣子,印象里,酸枣的果实从来没被人摘尽过。
我记事的时候护城河已经变蜕变成足够浅的浅滩,没有成片的水域,只有像泉眼一样清浅的溪流。偶尔下暴雨,河里也会涨满水,但一旦雨住天晴,一河的水马消失得无影无踪,毕竟我们那儿属于水贵如油的内陆平原腹地。
最初护城河里只有少量的芦苇,夏天里我和小伙伴们常常钻到公路下面的水泥管道里堵鱼虾,去护城河里捉鱼捉螃蟹捉泥鳅。河里的螃蟹很多,可那时候根本没有捉来螃蟹吃的意识,只是感觉螃蟹的横行很有趣,螃蟹的躲躲藏藏很好玩,螃蟹总是守在洞口,像个把门将军,没等你靠近,就缩进了洞的深处,你不理它,不一会儿又爬到了洞口,像是故意挑衅。我曾数次被螃蟹夹到了手,数次被水里的蚂蝗把小腿叮出了血,然而我依然乐此不疲。
后来护城河里的芦苇越长越茂密,装满了整个一成河,成了季节里一道亮丽的风景。在有风的日子里,我们特别喜欢坐在土城墙上,居高临下地、开心地望着芦苇在风中摇曳,觉得那多么像电影《南征北战》里急行军的解放军队伍。我们放声高唱“向前进、向前进……”的《红色娘子军》军歌,给自己的队伍做助威,鼓励他们打胜仗。
感觉好像是偷袭一样,只隔了一夜的时间,生产队里的村民们就把芦苇砍个精光,并且完全不知去向。此后天气一天天的寒凉,我们偶尔再去护城河,所见皆是光秃秃的芦苇的根,像陷阱里藏匿着的一根根削尖的竹签,令我们心惊胆寒望而生畏。再就是遗落了一地的芦苇枯叶,以及枯叶上盐一样的白霜。现在想来,那个时辰,大概就是白露到霜降之间吧。
如果说,露是霜的未成年。那么,上面就是我的未成年。未成年的日子……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