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阴；心情，雨。

“宝贝儿，明天双11有什么想买的吗？”3号线“沙丁鱼”地铁车厢里的孙小小瞟了一眼手机屏幕上的微信信息，倒吸一口凉气。车厢外明晃晃的大型广告牌格外刺眼，“我想要买下全世界。你给得起吗？”想着想着，心就慢慢沉了下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情人节，周年纪念日，生日等等，全都变成了“别人家女朋友甜甜的时候”，而孙小小除了谈恋爱的第一年，全都扮演了那颗“柠檬树下柠檬精”。

“人和到了。”轻轨到站，孙小小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向出口，安检处的电视屏幕上显示已10点45分了，不过是又一个加班的夜晚，不过是依然没有人等她回家。

轻轨到家的距离不过5分钟，但一路下坡，仿佛这段2年多的感情。一路走下去，明知不是归途，却仍然沉醉于那“达达的马蹄”。

5分钟，一部漫长的电影。

“请憬月的球队小伙伴作候场准备，中远球队人到齐了？往白色背景靠拢一点，好，队形先站好，注意管理下表情，3,2,1。”2017年的夏天，孙小小作为运营校招生刚刚进入一家中外合资公司运营中心不到2个月，手上正全力负责”第一届员工篮球赛”宣传海报的拍摄工作。拍摄地在一家社区文化中心，孙小小负责10多支球队的海报拍摄，时间只有一天。尽管有比她小的两个同部门的妹妹帮着现场维持秩序，打理杂事，但各个男生球队一到场，不知名的荷尔蒙气息就散发在整个场地了，还有随着而来的“吞云吐雾”和“有色笑话”。

“我说这位大哥，这个场地是禁止吸烟的，麻烦您出门右转好吧。还有那是哪个球队，麻烦1分钟整理下队容，您们这有的卷着裤腿是要下田，有的球服扎进裤子是要干架吗？建议您们全捋直了。”已经连续工作6个小时午休饥肠辘辘的孙小小扯着嗓子吼完了上面一段话，有一瞬间在场的人们都惊住了，缓了说不清几秒钟，有人笑着说“要得，要得，搞快点，别个摄影师也要吃饭得嘛。”孙小小就看着吸烟大哥走了出去，眼前的球队停止唠嗑，开始整理着装，一切又恢复了正常。

再次回忆这段“名场面”的时候，孙小小和男友已经在一起3个多月了，而他就是那个操着一口重庆话在孙小小发飙之后化解尴尬的人。孙小小问他为什么喜欢她，他的回答是“你霸道总裁的样子简直帅呆了。”

原来喜欢，可以如此率真又简单。

孙小小独居，男友和家人同住。有时两个人一起在孙小小的家里做饭，看电影，遛弯，第二天一起去上班，因为害怕遇到同事，在公司楼下假装一前一后相遇，进电梯时不敢对视，心里却在偷着乐。有时候男友下班想和她一路走回家，她却已走到半路上，男友就一边打着电话说“你走慢点嘛，我来追你。”，一边哼哧哼哧地真的去追孙小小。那个时候，男友是公司茶水间里“不能说的秘密”，是下着暴雨淋湿全身给她送零食的“最美的快递员”，是半夜噩梦吓醒之后哄着她入睡的“摇篮曲阿婆”，还是孙小小学视频剪辑，给微电影配音的“客串演员”......

好像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却像萧敬腾的歌里唱的那样“想起来，怎么像梦；小的美好，大的感动。”大概一切爱情开头的时候都是这样美好的吧，才会难以接受它的“七十二变”。

后来，孙小小休息日，想要和男友一起窝在家里看电影，他说得回家看决赛直播；两周年纪念日，他说要加班，把买的鲜花放到孙小小家的餐桌上，连个人影都没见着；五一小长假，国庆节等等，他绝口不提两个人的假期计划。

孙小小也不明白，什么时候，两个人就渐行渐远。

而想到有一次吵架，孙小小就明白了。那次她大哭起来，他没有像以前那样拥抱她，安慰她，像他们说好的那样“先安抚情绪，再讲道理。”而是摔门而去，在凌晨接到她急切的电话时，冷冷地说“我没那么多耐心。”

亚当斯密曾指出：“人都是自私的。”爱情里，也同理。

但亚当斯密也指出：“人都是有共情能力的，有同理心的。”如果你开始对一个人毫无保留地自私起来，不过是不愿意付出你的时间和精力罢了。

再漫长的电影，也得结束。

钥匙转动，门开了。孙小小怔了5秒，这两年来，男友有着她家的备用钥匙，却从来没有出现过她梦想中的场景：有一天，他给她准备了惊喜或者他，在家等她。

原来攒够了失望，是这样一种感觉。好像西西弗斯拼命地把石头推上山，但另一个人在一旁若无其事地冷冷地看着你，仿佛在说“你的努力都是白费，没用的，我也不会帮你。”

想清楚的一瞬间，孙小小就决定了，明天，见面，分手，体面分手。

洗漱完毕，孙小小打开微信，回复他“不用啦。明天你下班一起吃晚饭吧。”睡前，他回复“好的，老地方见。”

一夜无眠，要分手的孙小小，好像要丢掉玩具的小孩。但她大概更是一个要和自己抗争的普通人，遵从内心，体面分手。说得容易，却难以执行。

早早到了约定的餐厅，仔细一想，原来10月2日见过一面之后，跟男友已经一个多月没见面了。“同城异地”的恋爱简直就是当代年轻人大型“自刎”现场。

晚上6点多，他来了，没有久别重逢的欣喜，倒多了几分疲惫。

点餐，吃饭，寒暄，没有一点点异样，他仍然在说着他的事情，孙小小礼貌地回应着，以致场面不会尴尬，当年那个替她解围的人，如今却让她陷入这样一种尴尬境地。因为他的谈话里，几乎没有问到任何孙小小的事情，你是有多爱一个人，才会对这个人“闭口不提”？

总算吃完饭，孙小小开始紧张起来，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沉默的气氛一度让心跳突然加了速，好像要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听从内心”，孙小小坚定了一点点。男友坐在她的左手边，转过头去，望着他的眼睛：“我想跟你说个事情，我认真思考了我们的关系。以后，我就一个人先走了，谢谢你。”带着一点点颤抖，孙小小终于念出了想好的台词。他没有觉得很惊愕，只是一瞬间眼神飘忽。

沉默，沉默，该死的沉默。

如她所料，没有争吵，没有质疑，没有挽留。

害，大概是演了一场戏。

不爱一个人，每个细胞都在抗拒。

不知什么时候起，两个人并排走，她已经不想牵他的手。

看到他邋遢的穿着，心里有些嫌弃。

收到他发来的微信说自己又要加班，只能以上司口吻回一句“辛苦了”。

更别提那些他不知道逃避去了哪里的日子。

她生病的日子，一个人躺在床上，脆弱又害怕，她希望他留下，他却执意要走；

她考试的日子，一个人备考复习，焦虑和不安，他却从来没有陪伴和支持；

她过生日，虽然他出现在生日聚会上，却和她的朋友刻意保持冷冷的距离。

一艘船要沉，可能是暴风雨，可能是冰山撞击，也可能是有人蓄意如此。

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分手的理由，一个就足够。

双11的夜晚，孙小小躺在床上，愿望1 1 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