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岁月的长河中,冬天总是带着它独有的韵味翩然而至,或凛冽,或温婉,或寂静,或热闹。而于我而言,最美的冬天藏着我的烟火便是那热气腾腾的烤红薯,“四方食事,不过一碗人间烟火”。——题记
当烤红薯三个字写出来时,我似乎已经闻到了那熟悉的香味,在血脉的深处,那份味蕾的感知对烤红薯情有独钟,仿佛尝到了软绵香甜的味道,十分诱人。恍惚间,那些有关冬天的画面和感情,随香气一桢桢也涌入脑海。
童年在老家居住,入冬后屋里生起了火炉,妈妈做饭时,就爱蹲在妈妈身边守着炉火,馋的是锅底烤的红薯。炉火忽暗忽明,像是夜空中的星星,吸引着我的目光,洗净的红薯圆润饱满就埋在锅灶下,妈妈每隔一会儿就翻转一面捏捏,温度恰到好处的炭火将红薯一点点烤得直流出红油,当锅里水气腾腾地冒着时,红薯也开始激发散发出食材最深处的味道;待从锅底取出也顾不上烫撕掉焦干的外皮,露出里面冒着红油的果肉,大口塞进嘴里,吸溜着舌头翻转着,还没仔细品尝便猪八戒吃人参果般下了肚,连着热气吃下的不仅仅是香甜的红薯,还有冬日难得的温馨,满足着馋劲。
记忆深刻的是我上初一时,父亲生病母亲陪伴在太原住了两个月院,我和弟弟两个人看家,一日三餐在二爸家吃,“寄人篱下”的放养生活对于半大孩子“饿”是必然的。冬日生存的考验不似其他季节那么轻松,刻在基因里的生存本能,除了多加衣服,唯有吃一口冒着热气的食物,才能抵御严寒。那时的学校在村边的庙里,上学路上会经过一片耕地,我和弟弟背着大人在田间地头挖个坑烤红薯充饥。
先挖个坑把红薯埋在里边,上边架玉米杆点上火再捡点硬柴覆盖上,边烤火边烤红薯,柴禾在不停地燃烧着,我们的心也随之警惕起来,就怕风把火苗吹飞窜到了旁边成堆的秸秆里,如果不及时踩灭火苗,会把发生火灾;不一会儿,一股浓郁的烧焦味扑面而来,靠近火堆闻闻是红薯散发出来的味道,忍不住拿起木棍扒开,只见热气腾腾的红薯外皮被烧焦得像木炭一样黑,也顾不上管红薯烤没烤熟,灰也不掸,就火急火燎地啃起来,吃完了满手满脸的黑灰。我和弟弟匆匆离开不和大家一起,再加上黑黢黢的手和嘴巴,两三次后被邻居小伙伴发现了这个秘密,大家伙就商量着都从家里带上红薯去“野餐”;下午放学以后来到基地,从口袋掏出来的未烤的红薯圆润饱满,表皮上还残留着体温;挖坑点火开烤,不待火熄灭,大家就动手开始抢吃起来,抢到红薯后的伙伴,便迫不及待剥开来吃,使得整个空气中芬芳四溢,香味直入心肺。大伙狼吞虎咽地把红薯吃完后,个个都是煤黑子的形象,“黑乌鸦笑猪”般的打闹,天黑下来玩兴差不多了准备离开回家时,我们会围着火堆对着余火一人撒上一泡尿……然后那个冬天父亲没有过完年就离开了我们,我和弟弟也不再敢去触碰那份快乐。
参加工作后,随母亲和弟弟搬进进了矿上的集中供暖的单元楼,为爱干净的母亲,提供了冬日里不可或缺的温度,可我却时常想起在老房子的日子。路过街头那糊着泥的大铁桶卖烤红薯,时常买一两个解馋;前几年矿上助农发红薯时,也发了一个电烤箱。晚饭前也时常会自己烤点红薯来吃。只需将红薯洗净放入箱中扭动开关即可烘烤。随着加温诱人的甜香溢满室内扑鼻而来,“铃”地一声脆响后烘烤停止完成工作。尽管中年,仍急不可耐取出还烫手的烤红薯,不停的左右手交替拿着红薯。薯皮已不再那么红的鲜亮,颜色淡了好多,出现大量的皱褶。红薯瘦瘪萎缩了许多。不再像烤前那样圆滚滚饱满红润。似乎弹指间白了少年头的自己,让人不免有些怅惘微微的伤心凄凉!红薯不再烫手,甜香不停地往鼻孔里钻,咬上一口甜稠的薯油冒出沾满手指、嘴唇,粘粘的,带着浓浓的甜香,一种愉悦幸福的感觉爽遍全身!
这几天天气骤然降温,走在那条被余晖轻抚的民心路上,我裹了裹外套。夕阳只露出了一小会儿脸,便躲在了云彩后面避风,留下天际那一抹淡淡的金色,与已显寒意的初冬交织相融,夜幕中一切渐渐模糊,路灯一盏盏亮起,散发出柔和的黄光,将周围的一切温暖地包裹起来。回忆中,我加快了回家的步伐,到楼下时看到厨房灯是亮着,我知道母亲已在厨房中忙碌开来。
当我围坐在沙发上时,母亲从暖气片上拿过来几个烤红薯,“先吃个红薯吧,还热着呢,怕凉了,特地放在暖气上保着温。”我愣住了,心头瞬间涌起一股暖流。中年之后,还能感受到母亲的惦记与疼爱,这是多么幸福的事情啊!当我拿起时,没错,红薯依旧热着呢……
冬天的味道,已经不仅仅是具象的食物,还是肉眼可见的香味和颜色,以及埋在心底里那份对家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