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
苏北躲在被窝里看着喵喵的留言笑出了声,这个女孩真是傻得可爱。漠河的极光哪怕在夏至都难见到,更何况现在是十一月呢。
喵喵是苏北在文学社认识的学妹,戴着个大眼镜穿着宽大的牛仔裤,每次见面都喊着学长然后咯咯笑着。喵喵说他从大一就在报纸上看见苏北的文章,一见倾心。苏北上了大二后就忙得不可开交,各种活动上留下潇洒的身影后,立刻投入下一件激情满满的事件里。喵喵也就一直幻想着苏北的轮廓,一次苏北走错了教室被喵喵一眼认出来,这才有了借口开始QQ上的第一句问候。
“学长,我在你后面。”
苏北并不认识喵喵的模样,但是回头一看只有一个傻傻笑着女生很难不去注意。苏北见识过很多大场面,走过南闯过北,他仍然无法否认内心深处的自卑。他疯狂地让自己忙起来,一来倒头就睡的生活让人不去思考一些心思,二来舞台和欢呼声满足他可悲的虚荣心。
苏北听喵喵说要和他去看极光,想来是场客套话,可是后边喵喵的一言一行让他再也坐不住了。
“其实我还没有出过省呢。但是一想到学长陪着我就什么都不怕。”
“阿,学长。你看这旅舍好棒,我们要先去哈尔滨住上一晚吧。我们可以去圣索菲亚大教堂看看,你想想夜色下的教堂,雪花在我们肩上跳舞……”苏北的血液冲上了脸,感觉火辣辣的撩人。苏北心里想,这算是一种表白吗?天啊,我也有这一天。
宿舍熄了灯,断了网,苏北开着流量沉浸在桃色的海洋中起伏,脑海中浮现两个人在雪地里追逐,他把她扑倒在雪地上看着她咯咯地笑着……“咚咚咚咚……”苏北从床上坐起来环视四周,“你们听见什么声音没?”
“别吵了,睡觉!哪有声音。”舍友抱怨道,可是苏北耳边的咚咚声依旧响个不停。他觉得有人在敲窗户,但是理智告诉他这不可能,他们宿舍在六楼。他走到窗台打开窗户看了看,四下无人,只有强劲的晚风吹的脸生疼。
苏北回到床上看着喵喵的留言,突然觉着并没有那么喜欢她。我在想什么啊,这个女生我认识不到一个月就要去教堂。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外边是冰天雪地,要是在赏一片北极光作陪,这必是要献身的。
太可怕了。我不能让这件事情发生,明天就去把话说清楚。苏北在次日晚上把喵喵叫下了宿舍楼,起初她还咯咯笑着,最后便以梨花带雨收场。苏北的心里却放下了一块大石头。
大四那一年毕业旅行,苏北在丽江青年旅舍捡了一车人,有老司机当然也有小姐姐。他们计划开车去泸沽湖,一路上苏北挨着小姐姐坐着占尽了便宜。小姐姐来自内蒙古,除了皮肤黑一点其它方面都是绝佳品质尤其撒娇这一点。她一挽着苏北的胳膊,苏北就不敢乱动生怕从被动到主动,从此再也说不清楚。
老司机也有失手的时候,车载导航并不知道市政府的想法,原本计划的道路正在施工维修。他们不得以变道走了一条山路,原本能在日落之前到达泸沽湖,散步湖边看看能不能邂逅摩梭妹子结为阿夏。可是世间总是无常,昨日山沟的山体滑坡残局未被解决,一辆越野车和他们的小轿车一起陷在了泥里。
天色已经黑了,小姐姐直接把脸埋在了苏北的怀里,像受惊的白兔(黑兔?)。苏北要是再留恋温柔乡怕是要一起在这山沟里过夜了,苏北挽起裤脚和大家一起推车,试了四五次小轿车只前进了一段就又陷下去了。幸得巡山队发现了他们,他们才重新踏上了征程,云南的山路之险去过的人都知道一二,这条路又满是石子,四周都是郁郁葱葱的树木伴着野狗的吠叫瑟瑟发抖。
小姐姐的指甲在苏北的胳膊上留下一道血痕,她眼巴巴地看着苏北。苏北将她的秀发撩至耳后,小姐姐一下擒住了苏北的嘴唇。“人生苦短,我不想失去你。”忍耐一路的队友也看不下了,酸溜溜的话和蔑视脱口而出。苏北不去理会,深深的吻了下去。
“咚咚咚……”
“好了,不要敲窗户好吗?”苏北停下动作看了看队友,“你丫的无聊才敲窗户。再说哪有敲窗户的声音。”苏北竖起耳朵听着,窗外依旧响着这令人心慌的声音。苏北颤抖着摇下车窗,只看见月明星稀。
苏北回过头来吓了一跳,小姐姐变得怎么这么丑,一点让人心动的感觉都没有。他一把推开小姐姐,双手环抱自己,咚咚声也随即停下了。
又是一年清明时节,老家的艾粿已经有老人挑着扁担四处叫卖。苏北拉出一条最喜欢的领带,穿上笔挺的西服,街口的花店挑了几朵最艳的红玫瑰。其实没怎么能挑,老板为他独留了几支,因为知道他每年都会买。
他撑着黑伞从悲痛和默哀中穿过,找到一处已经祭祀过的墓碑边坐下。墓碑上写着“爱子X天明”,他不在乎地上的烟灰脏了帅气的西服,他掏出一瓶白酒洒了些在地上。
“天明兄弟,我又来了。其实并没有什么惊奇的,你也经常来看我不是吗?”苏北闷了一口白酒,清明的雨水溅在了脸上。
“那些话还是要说一遍的。不要怪我没有去拉你的手。我不敢,我不敢去拉你的手。你说的没错,我是一个变态,一个肮脏的灵魂……你知道吗?有那么一个人就是让你愿意浪费此生。你爱着他,所以不想让他远离你却又不敢靠近。他知道你爱他,你也知道他不可能爱你,但他喜欢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向你示好,关心你。一切的一切,都怪那天是愚人节。我说我爱你,你说你也是,我吻了你,你推开了我。我看着你从天台边沿跌落,那几秒我可以抓住你的,但是我怕,我恨……”
其实那天不说,你也一定知道。呵,这该死的愚人节。
一年后苏北还是结婚了,教堂的玻璃都咚咚声覆没,苏北充耳不闻。生活还是要过,不是吗?苏北经常在噩梦中惊醒,他的妻子带他去看了脑科以及精神科都无疾而终。一直有人敲打着苏北的窗户直到,有一天苏北两鬓花白,所有的回忆都随着咚咚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