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上学期某次教研活动,听七年级一位新老师的课。讲的是《河中石兽》。很常规的讲法:从字音到词义,再逐句翻译,最后提一两个问题。这个年轻的妹妹很干练,说话很是干脆利落。学生回答完问题,她就用命令的口吻说:坐下吧!对于刚刚走上讲台的老师来说,能融入环境、镇住课堂、顺利展开教学流程,已经很不错了。置于教学设计的创新,且等日后的磨练和积累来逐渐成就。
然而,我搁在心里的却是她没有一丝笑容的脸庞。这位老师很漂亮,个子高挑,瓜子脸形,眼睛大而有神。可是,整节课她都紧绷着一张脸,对学生的命令口吻恐怕也是习惯使然。所教的班是七年级,孩子们在课堂上很积极,即使老师逐句讲解文章,学生也抢着发言。可是,老师不放脸,哪怕孩子们表现得非常出彩。
我在听课记录上写了一句话:谁偷走了我们的笑容?
是学生吗?害怕学生蹬鼻子上脸,所以不能和颜悦色;有些学生太顽劣,一副笑脸怎能控制课堂?初上讲台,让学生摸着脾气就管不住了。
是工作吗?一走上工作岗位,就发现现实绝不是想象中的美好。每天从早到晚,数不清的琐务把时间一点点占领了去,连读书的时间也没有,一天下来累成狗。如果不幸当了班主任,工作强度更要加倍。而年轻老师往往不可避免地要被推上班主任的岗位上的。这位妹妹最初也是班主任,后来不知道身体原因还是班级纪律问题,不再做班主任。
我猜,这些大概是偷走笑容的“偷儿”吧?
当然,“我们”中也有一个我。
二
在湿地年会上讲完课,同行的妹妹说,你平时总是笑盈盈的,怎么到课堂上表情那么严肃?我说,不会吧?我好像努力微笑来着。后来,看到群里姐妹发的照片,看到刚哥的配图诗,那个紧绷着脸的我是讲课的姐妹中最最难看的一个。
可是,我明明记得自己是努力笑着的呀!同行的妹妹说,肯定是做班主任太久的缘故。我自嘲说,也许是吧,凶巴巴是班主任的通用名片。
想起刚刚踏上工作岗位的情形。
最初一个多月没有教课,跟着校长做助教(教初三数学)。帮他改作业,讲作业,盯自习,改卷子。学生们把我当成学生,很是不屑,总是拿资料上最难的数学题为难我。后来到老校区接了一个班的语文课,上课时常常傻乎乎地跟学生开心地玩笑。后来一位男生(教师子弟)对我说:“你老是笑着学生怎么会怕你?”的确,我的课堂常常混乱到不可控制的地步,月考成绩自然也不好。这很令我苦恼。一位经验丰富关系不错的女同事说:“你得厉害点。即使正开怀大笑,走进班级也要立刻换上一副严厉的脸色。要学会变脸。”真的,她就是这样做的,前一妙还在和同事哈哈大笑,后一秒面对学生立刻凶相毕露。因为厉害,她的学生很怕她,背地里叫她“老猫”“死猫”(她姓毛)。但她的班纪律很好,她教的语文学科成绩也很好,获得学校的各种奖项和同事家长的认可。
于是,我绷起自己的娃娃脸,绝不放一丝笑容出来。渐渐的,上课没有笑容成了习惯。不做班主任时,更是百倍警惕,面部冰雪状,眼神儿还能杀人。一次,在初三补课时老师们闲聊,一位资深班主任说:“昨晚我去查寝室,听见男生寝室正在谈论老师,他们还评出最可怕的老师。你们猜是谁?”大家纷纷乱猜。我是很不擅长聊天的,这样的场合,我常常做无脑听众、吃瓜群众。猜了半天没有猜中,那班主任卖着关子说:“我就是你们猜不着吧,学生最害怕的老师是孙老师!”大家哑然失笑,怎么会?那么温柔的一个。我有些得意,仿佛得了什么冠冕一样,凌然巍然。以后的日子,自然抱着这个法宝不敢松懈。
三
近些年,阅世渐深,儿女渐长,对待学生逐渐有了不一样的亲近。每一个孩子都是活泼泼的生命,即使顽劣,也觉可爱。课堂上,自然不再绷着脸。仿佛记得一句话说,最没有教养的事是摆一张生气的脸给人看。可是,积习难改。这两届做班主任,我很少大发雷霆,学生也很畏惧。有任课老师说,你不说话往讲台上一站,学生就不敢说话打闹了。原因何在?细想想,还是表情使然。
读君师傅的《一路修行做班主任》,被师傅的教育智慧和慈悲胸怀所打动。一切教育事故都是可以用智慧和耐心来解决的,而不是靠难看的脸色和威严来镇压。君师傅做班主任、做教师,都是笑意盈盈,笑靥如花。被孩子们成为“微笑姐姐”。观摩君师傅讲课更是一种享受,那甜甜的笑容让人如沐春风。孩子们在轻松愉悦的课堂中常常被点燃被激发,课堂自然呈现出不一样的美好风景。绝不同于我们面对陌生学生的战战兢兢、金口难开。
课堂上,谁偷走了我们的笑容?不是学生,不是工作,是我们自己。
当我们缺乏足够的专业自信,当我们没有过硬的专业素养,当我们没有丰富的教学智慧,当我们不能机智地把握学情,当我们欠缺管理经验……当我们还没有修炼成更好的自己,我们的笑容常常被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