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个天真的孩子,一回到小山村子里,来到菜地边上的小水沟,一个个玩得兴奋异常,犹如一条条银色的游鱼,穿梭于汩汩拍打的浪花之中,开启了他们彻彻底底的放松模式.....
突然,眼尖的秦欢,在车内大嚷:“看啊,罗老师,我爸与我妈在旁边的菜地里摘菜哩!” 小姑娘激动得边用手指向我左前方,仿佛她爸妈隔着玻璃亦可听见。
就在秦欢兴奋又激动的那会,车子顺着田间小道,很快便拐到了村中央一处新建的休闲广场。我们的车子刚一停稳,三个小女孩先后兴匆匆下了车。
就我还在挪移车辆调头的那会,她们三个小女孩,则分头迸发,小胡回车后面的坡上家中放书包;一回到村子的秦欢,则迅速拉着李希妍,朝自家方向敏捷而去,犹如一条银色的游鱼,穿梭于汩汩拍打的浪花之中,呈出一幅彻底放松的自由自在模样。她一边往回走,一边扯着嗓子,朝着菜地里正忙活的双亲,尖声叫唤:“爸爸、妈妈,我回来了,我们学校的老师来家访了!”
静谧的小山村子,被小女孩如此这般的一阵奋力猛吼,配上她特别的尖叫声,声音穿透力又强,回声亦嘹亮,很快晃过田垄,奔向菜地里的父母身旁。小村落的山脚四周,便跟着荡起一阵女孩子稚嫩的声调。
很快,蹲在菜地田垄之间,正弯着腰、低着头忙着收割蔬菜的秦欢爸妈,被自己女儿熟悉的声音给扰了。她爸爸稍稍欠了欠身,抬眼朝我们停车的位置,张望了几下,含混不清地回了女儿几声,不知他在说啥,悠远又模糊的声音,着实难让人听清楚。
我望向距离山脚的房子还有点远的菜地,没去追赶李希研与秦欢的脚步,而是径直朝秦欢父母干活的菜地走去。
阳春三月的菜地,那一排排的菜垄,被分割得齐整又有规则,种满了大小不一的各式蔬菜,绿油油一片,有嫩绿、有青绿、有鹅黄……分外的葱郁,满眼绿意,让人的心情格外的舒畅。在这片绿色的菜垄中,间或随机穿插了几垄新种不久的蔬菜幼苗,这些还没完全长好的青菜苗,没能完全遮盖住幼苗根部的沃土,就这样稀稀疏疏地散落于泥垄上,等着它的勃发之时到来。
秦欢爸妈披着军绿色的雨衣,蹲在一大片嫩绿白菜芯的垄间,忙着收割泥垄上葱葱郁郁的鲜嫩蔬菜,仅露出两个黑黑的脑袋,远远望去,犹如两个不甚分明的黑斑点。
雨过天晴的菜地,垄间泥巴小径,一片湿漉,一些坑洼之地还有积水,泥泞易打滑。一下若没踩稳当,必会跌一跤,怕是要摔个四脚朝天,估计比狗啃屎还要狼狈几分。
我全部的心眼,都放在脚下这条烂泥巴路上。可这湿滑的地面,实在不易控制,每前进一步,左摇右摆,必须尽着小心下脚,提防意外发生,还得控制好身子的平衡。
当我来到秦欢爸妈干活的菜地时,秦欢的父亲,早已起身,太阳照在他雨衣的帽沿上,反射出比山里的春色还要绚丽的光彩。一张俊朗黝黑的国字方脸,黑中透着一圈圈的红晕,一看便知,这是常年在户外干活,日晒雨淋留下来的印痕。
许是他蹲着干活的时间太长,身子仍稍稍弓着,腰身感觉直不起来一样。他看我快要靠近他干活的菜地,赶紧抖了几抖厚重的雨衣,稍稍弹去身上细雨滴,抽手在里面衣服口袋一摸,掏出一包香烟,满脸的笑容,抽出一根香烟向我递来,一脸真情与实诚,展露无遗。
“你别客气,我不会抽烟。”我微微一笑,连声道谢,对着秦爸爸摆了摆手。
我边笑边打趣问他:“在我的印象中,我们这儿的农人,只知道种莲子与烟叶,很少有人会种蔬菜。想不到你们两口子,这么能干,竟然种了一大片如此之大的菜地,确实厉害!”
“呵呵,我只会卖死气力。我种菜,是有些年头了,这也是我谋生的法子。过去,我曾在广州周边种菜;最近两年,才移到这里来租地种菜。”
秦欢爸爸操一口外地语音,一听就不是我们这儿的当地人。他说话的乡音,很有几分熟悉,与我崇仁一位同学的说话口音一模一样。
“你老家哪的?怎么会跑到这深山沟子里边来种菜?” 我对秦欢的爸爸笑了笑。
“老家在崇仁,我从网上了解到,说这里有便宜的土地与房子出租。加上这儿距离县城近,当地种菜的人少,蔬菜价格卖得高,所以才会举家迁来这儿种菜;这村子里的好几户人家,和我一样,也是崇仁人,一道结伴来这种菜讨生活。”
话题一经打开,我俩互通了年龄,得知秦欢爸爸仅比我大几个月,他先前脸上还有几分的不适与拘谨,便慢慢一一退去,表情亦自然了许多。
至此,我才反应过来,原来秦欢与小胡她们俩都不是本地人,她们随父母背井离乡来这讨生活,因为她们的较为特别的外地户口与学籍,所以她们才没去到更近的县城读书,而是选择进到更远的大山来念书。
就在我还想着孩子的户口与学籍时,秦欢与同来的两个小女孩,也到了菜地边上的大马路,她们正要探身下地时,秦爸爸高声对女儿叫喊道:“你回家找个塑料袋来,给你老师装些菜回去!”小女孩听到爸爸的叫喊,转身回家找袋子。
小时候,我父亲教书退休后回老家种菜,我常在菜地给他打下手,出入次数多了,对菜农的日常,还有种菜的艰辛,那是再熟悉不过了。种植蔬菜,就如看护婴幼儿一样,得有耐心,受得劳,吃得苦。
一颗小小的蔬菜种子播下去,到最后的成熟及收获,其间所费的心血与汗水,若不是一个种过菜的人,断难明白其间日晒雨淋的艰辛。翻土、育苗、浇水、催肥、防护病虫害,还有日常的管理与看护,每一件活儿都得小心细致,更得经验老到。
蔬菜的成熟,离不开水份。土壤太干,会枯死。泥土过湿,易致根茎霉烂;施肥过多,会烧死。肥不足,叶子枯黄,影响生长发育;加之蔬菜具有很强的季节性,天寒怕寒,天热怕热,须得留意温度的变化;对病虫害,更须提防应对,一不留意,即使是已经开花挂果的辣椒树,亦会整株枯萎与凋零。
有时,菜农还得靠天吃饭,若雨水过多,又或是太旱,均会影响一年的收成。
想着我儿时陪父亲种菜的那些过往,看着眼前秦欢的父母双亲,由于常年在菜地日晒雨淋,过劳过累,虽然我们年龄相当,可他们却比我苍老许多,我不觉生起一股说不出来的隐隐滋味……做一个好庄稼汉,难;做一名好菜农,更是难上加难。
当我还在浮想连篇之时,秦欢拿来红塑料袋,亦到了菜地。她爸爸接过袋子,尽可能多的装入新割好的嫩白菜芯,塞得满满当当,还要我再带点其它的蔬菜回去。
这个周末,就我一个人留宿学校,吃不了多少。我连忙抽出一部分白菜芯,重又放回大筐,稍作解释。秦爸爸知晓我的实情之后,这才没再坚持要我多带些蔬菜回去。
装好送我的蔬菜,我与秦爸爸聊起秦欢在校的表现:“小女孩挺懂事,待人又有礼貌,语文成绩也不错,与我女儿年岁差不多,我很喜欢这个乖巧又懂事的好孩子……”
接着,我向秦爸爸介绍起自己:“就在上个月,我刚从外地返回,来这大山极教书的…… ” 而后,我又问了他几个其它的问题:“你们一家,在这边可适应?一年的收成,又如何?”
秦爸爸叹了叹气,边说边摇头,一脸的无耐,慢幽幽地回了我:“咳,刚来这边的前两年,种菜收入还凑合,日子尚且过得去。今年就为难起来了,房租与地租,均齐齐涨价了,涨幅大;加上今年的雨水特别多,节气推后,菜没往年好种,越来越难以维持下去了。看样子,我们只有打道回老家了……”
辞别秦欢爸妈,拿着他们送给我的新鲜蔬菜,我与三个小女生,一道朝小胡同学家的菜地走去.
秦欢的爸妈,蹲在菜地的田垄之上,正弯着腰、低着头,忙着收割一地的白菜芯......雨后初霁的菜地里,春日的暖阳一片和煦,照在秦欢妈妈雨衣的帽沿之上,反射出比这大山里的春色还要绚丽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