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不怀疑,每个人生都应有自己的模样,更始终坚信,子女不是父母的续集。然而,当发现她的眼角开始松垮,她的神色渐失精灵,我只想尽快活成她的所求所望。
三月的北方仍夹杂着冬日的寒冷,虽温度已保持在零度以上,路边的积雪与河面的薄冰久久未化。
离家一周了,一直未与母亲通信。刚开始是因为我小孩脾气,等着对方的主动联络,后来则是实实在在的不愿。有些事,想隐瞒,不能说;其他的,太寻常,不必说。通信好像没什么意义。这时的我,似乎忘了曾经某个想家的深夜,一遍一遍拨通母亲号码的自己。
昨晚,我慎重地敲下母亲的手机号。她没接。我缓缓放下紧贴着耳朵的手,目光所及之处我发现,悬在走廊上方的小灯忽明忽暗。没一会儿,母亲回了电话。我打开视频,昏暗的光线里只能看见母亲一小块皮肤。她一个人在家便是如此,不喜开灯。
聊天不似从前那般融洽,可能因为我不似从前一样,愿意将周围的一切讲述给她。我怕她从只言片语中感知女儿的平凡,我怕她失望。岁月和操劳已将可人儿折磨地体无完肤,我又怎忍心剥夺她最后一点儿夙求?
通话中母亲不停地询问我的生活和学习,我或敷衍或认真地回答,并一直试图用好玩的事转移话题。越长大越逃避与父母谈论正事。每每严肃地望向对面那双眼,总有一丝微风拂过鼻尖,风中藏着眼泪的咸味儿。
因为那期许的眼神,我曾无数次撞到,早已深深地烙印在我的目,我的心。
寒假在家时,刚过年的几天,走亲访友我和母亲总是一同前往。我随意惯了,不爱涂涂抹抹,另一方面认为见到的都是看着我长大的人,我不需挂一张假脸。母亲是农村妇女,向来不施粉黛,此时却不乐意,坚持要我化上妆。我不耐烦,喊道:“我不会!”母亲默不作声。
从亲戚家回来,母亲就张罗着给我买化妆品,并淡淡地告诉我,将来出入重要场合,化妆是对别人的尊重。她说,虽然职业无贵贱,但她不希望我做不用化妆的工作。女儿,你得富养你自己。
这是母亲的期许。在她心中有一种优秀,她希望这种优秀的样子就是女儿的模样。
自己的儿女在父母心中永远是最棒的。母亲说,小时候接我放学,一群孩子涌出来,她总自豪地认为所有孩子里我最好看,最可爱。尽管我相貌平平。
我必须承认,从未发现过母亲的美。家乡大桥边上,有很美的落日,我曾许诺母亲,在那里亲自给她拍一套写真,却因发觉难度太大而不敢再提。人一变老,就不能美了吗?老人都是这样吗?她眼角的皱纹用厚粉也盖不住,她臃肿的身材再美的衣服也会走样。
她一天天变老,我一天天成熟。我需要快点变优秀啊,我必须赶上你衰老的速度啊。妈妈,你可不可以慢点,等等我。
挂了电话后,我心情沉重。我给母亲留言,写了很多字,又删了,只留一句:
妈,相信我,会努力,不会让自己堕落。
我会加陪努力,加速变成你期望的样子,我怕稍微慢一点,会来不及爱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