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雕里,尹志平轻薄了杨过的姑姑。于是,TVB的陈启泰,便化成了一个流氓的样貌,这是借物注相。我的心坎里,小龙女就是李若彤,仙气飘飘,冰清玉洁,没有二选一。投眼过去,就已胶固了。如果,先出现的是刘亦霏,或是陈妍希,必然也会先入为主。文学影视里,这是说一不二的法则。
那刻,我都害怕看,难以想像守宫砂的消失。躲出屋,在黑灯瞎火的灶台边上转磨,心也配合着七上八下,皮肉让小刀细细碎碎地割着,在门玻璃明灭的光影里,熬着电视里的画面跳过去,好像,漫画了至尊宝跟紫霞的千年万年。纯洁,打小,谁不奉为理想的至上信条。雪燕,这个名字,也是跟白净沾着边的。笔到此,尹学芸老师踩住了踏板,能感觉车身的抖动,打了几个喷嚏, 驯伏下来,给了一片无尽的留白。不立文字,明心见性。一个闪回,我就想起来,侠侣二遍三遍重播,睽违一别,我已不是个两手厚皴的小屁孩。镜头的捕捉,是取诱拐想象的方式来料理的。在仰卧的小龙女脸上,覆了块蝉翼一样的白纱,然后,那个万恶的身影,如古林幽洞里的暗夜蝙蝠,张开筋脉枝蔓的肉翅,倾覆了过去。在李连杰版的倚天里,亦正亦邪的青翼蝠王韦一笑,煞是要在身上生一窝皮虱。张爱玲把这种远古的小生物,提格到了艺术的殿堂,跟一件艳丽的袍子相配,真是交映生辉。注意,戛然而止,蒙太奇分镜,顾左右而言他。我奇怪,初时,为什么要跑掉,大概难以接受,眼睁睁看着,一种美好扯拽向飘忽的高空,又猛地摔下来,山崩地裂般粉碎。
年长了,那梦的丝线就渐渐起了毛刺,原来,我们从小到大喂养出来的单纯,也同样面目狰狞。
当齐志翻箱倒柜,看见那床双人被,是愣怔了。浮事在眼皮上哼唧,已成了一卷颓废的胶片。会有错觉,寻着气味,在心底找补重构那帧色相,却已苶在潮湿的屋角旮旯里,纠结了颤悠嘟嘟的霉网,拐弯的风一鼓捣,千疮百孔,扑了满鼻子灰卜儿搂。
一个人的风花雪月。
大老远背回来的被子,怀想着,两个人的世界里贴心贴肺,你侬我侬。这方面的先行者,是刘义庆在新语里有则笔记。王安丰的媳妇见天跟他腻歪,就磨不开脸,想拿礼仪来说事。媳妇说,你是我夫君,我是你媳妇,卿卿我我,天经地义。瞅瞅,这大概一千五百年前的事。而今,该死的,生在春风里,长在红旗下,让一场猝不及防的家庭纠纷,彻底给搅黄了,失去了用武之地。脆弱,如阳光下的气泡,蒸发的无影无踪。浪漫本身就是自私的,百年船渡,千年共枕,一个不留神,鸡飞蛋打。姜白石的浪,是浪在诗情里的,小红低唱我吹箫。到了李义山的骨头缝里,只能压缩成此情可待成追忆了。最终,徐志摩玩过了火,轻来轻走,玉石俱焚。
那一眼,拨动了心弦,就已命中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