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叫张爱玲,民国女子,民国世界的临水照花人。这个名字,风云于民国的天地,至今仍惊动世人。然而,她只是她自己,不与万物相牵,不同世人哀乐。着一件华丽的旗袍,穿行在民国巷陌,爱恨悲喜,与人无尤。
张爱玲不是寻常女子,她于红尘数十载,一直我行我素,除了爱情,她可以背叛所有。她年轻时,爱过一个男子,除此之外,只和文字相伴。暮年,一个人漂流海外,离群索居,尝尽冷暖。
她说:“现代的东西纵有千般不是,它到底是我们的,与我们亲。”若非如此,她又怎么懂得那么多物意人情,写得了那样的烟火文字?她到底是爱过的,不然,亦不会有那么一段倾城之恋。胡兰成也如此说:“看她的文章,只觉得她什么都晓得,其实她却世事经历得很少,但是这个时代的一切自会来与她交涉……”
张爱玲此生最大的劫,不是家族的败落,不是父亲的沉沦,也不是母亲的冷漠,而是她遇见胡兰成。原本骄傲无情,自私甚至心狠的张爱玲,为这个男子低落尘埃,于尘埃里开出花朵。她说:“因为懂得,所以慈悲。”
他真的懂她吗?是的,懂。民国世界,唯独这个男子,知她心意,解她情怀。但胡兰成做不了她情感上的唯一,他对张爱玲情深,亦对别的女人意重。胡兰成曾说:“我已有妻室,她并不在意。我有许多女友,乃至挟妓游玩,她亦不会吃醋。她倒是愿意世上的女子都欢喜我。”
可张爱玲也是如此心肠吗?当她得知胡兰成于武汉邂逅小周,与其相恋,她内心悲伤不止。她去了一趟温州,见胡兰成与范秀美之间的亲密,更是难掩悲戚之情。她说:“我倘使不得不离开你,亦不致寻短见,亦不能再爱别人,我将只是萎谢了。”
她是萎谢了,为了这个男子,她倾尽此生所有爱恋。他与她曾有过一纸婚约,他许她岁月静好,现世安稳,可终究给不起她安稳。在一起时,他们是同住同修,同缘同相,同见同知。他们是桐花万里路,连朝语不息。小别也多离愁,重逢尽是新意。可就是这样的爱亦是不得安然,如同那个动荡的时代,说散就散了。
“他一人坐在沙发上,房里有金粉金沙深埋的宁静,外面风雨琳琅,漫山遍野都是今天。”这个男子,纵是败落流亡,于她心里,还是那般深沉洒脱。就是哪一天变了姓名,叫张牵,或叫张招,天涯海角,她亦会牵他招他。
这就是胡兰成所说的无情女子,他说她从不悲天悯人,不同情谁,慈悲布施她全无。但对胡兰成,张爱玲是用尽一切心意的,就算他将她背弃,于流亡路上,她依旧寄去稿费。“听到一些事,明明不相干的,也会在心中拐好几个弯想到你。”
但这个人,她到底还是彻底放下了,为他痛过,哭过,之后世界依旧安静,再无扰乱。爱情填满了人生的遗憾,也制造更多的遗憾,所谓故事,不过是阴晴圆缺,离合聚散。她说:“换一个人,都不会天色常蓝。”胡兰成也这样说:“爱玲是我的不是我的,也都一样,有她在世上就好。”
她仍做她的民国才女,穿一袭旗袍,以清瘦骄傲的姿态、叛逆孤冷的性格,看海上花开,海上花落。失去胡兰成,她的爱情自是萎谢了,但她的文字,演绎着另一场倾城之恋。后来,张爱玲和一个叫桑弧的导演有过一段恋情,但很快便无疾而终。 “
时代是仓促的,已经在破坏中,还有更大的破坏要来。”于烟火动荡时,张爱玲离开上海,去了香港,短暂的停留后,她坐上了去美国的邮轮,似一棵浮萍,穷尽人海烟波,孤独遗世。去的时候,她没打算哪一天会安然无恙地回来。
在陌生的国度,失意落魄的张爱玲寻得了文艺营的救助。一盆炉火,一壶咖啡,一个疲倦的灵魂,她给文字安了家。然而,纵是远避繁华,爱情亦没有将她遗忘。这一年,张爱玲三十六岁,风华正茂。她遇见了一个叫赖雅的德国移民后裔,文学天才,遗憾的是,他已近风烛残年。
命运如此不解风情,让张爱玲遇见了这样一位穷困潦倒的外国老者。他摔断过腿,几度中风,高贵如她,善良如她,伴他度过多灾多难的余生。赖雅的离世,于张爱玲来说是解脱,她又可以重新寂寞行走,不困于物,不陷于情。
她说:“我有时觉得,我是一座孤岛。”自此之后,她将自己封闭于陌生的异国他乡,像孤岛一样,被遗忘地活着。一个人,不用顾忌烟火冷暖,无须在意生离死别,不必与这个慈悲又冷漠的人间妥协。没有谁可以左右她的人生,她只想与世疏离,纯粹静谧地活着。
命运不肯给她彻底的安稳,暮年的张爱玲,经受了无数次的迁徙流转。她说,生命是一袭华美的袍,爬满了蚤子。她的暮年不够清净,被跳蚤纠缠,之后便是无休止的搬家生涯。胡兰成曾说:“张爱玲是吉人,毁灭轮不到她,她终不会遭灾落难。”她的暮年,四处奔走,潦倒仓促,这到底算不算是灾难?
“时间加速越来越快,繁弦急管转入急管衰弦,急景凋年已经遥遥在望。”是的,人世所有热烈的故事,百转千回之后,亦是镜花水月,一场幻梦。她的一生,从不与人相争,亦不扰人,写下许多美好的爱情,自己却没有一个完整的故事。
一切尚未开始,就已匆匆谢幕。五年,我与张爱玲相约不过五年,五年里我过尽尘风俗雨,她依旧端然于海上,做她的临水照花人。五年前,我应当是隐于某个江南的旧宅小院,如她那般,唯文字知心会意。现如今,我寄身梅庄,赏花吃茶,好过她一个人遗世独立,漂泊海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