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我脑海里全是天使。
奶奶轻飘飘地走了,没有一点动静。她没有等一个子女,也没看爷爷最后一眼,等到离家六天的妈妈回家伺候她一天,又等了一夜,等到妈妈早起开始围她转了。
就这样突然,奶奶悄悄走了,九个小时后赶到家的我和爸爸没有看到她。两天后的夜里,某个仪式上,可以看奶奶最后一眼。我迫切地等那一刻,整夜穿好衣服,卧床,无眠,生怕错过。等那一刻来临了,我焦急,紧张,泪水无声地往下流。开棺那一瞬间,大家挤近,踮脚。看到奶奶苍白的僵硬的下半边脸,惊愕,害怕,思念全部挤进我早已无法运转的大脑。
第一次,看见不再鲜活的脸,是我的奶奶。恐惧还是无情地挤占了我的大脑。理智告诉我,那是我心爱的奶奶,是我自己坚持要送她老人家最后一程,可是严重缺觉的大脑指挥我不停回忆那个镜头,然后后背偶尔渗出细密的汗珠。愚蠢的我好似醉了,看不清,也想不清,我忘记了初衷:因为想念和不舍,我才要亲眼看看,送她一程的啊!
改变,必须改变思路。软糯的话语,从不苛责的神态,每一次轻声的“毛”啊,每一道记忆里的美食,都慢慢地飘进我的思绪里。即使最后的一眼,端庄不再,慈祥不再,她的点点滴滴都在。她的笑容,从来没有消失过。即使匆忙回家,急着喝口白粥果腹,依然听到一声熟悉的“曼曼”。我错愕,回头,看着她卧室的门。是啊,她是我的奶奶,无论她是哪个状态,或谈笑风生,或安详休憩,亦或从此长眠。她白白的,静静的,拥有她最爱的白褂红袄,躺那么一小块木材,占那么一点点土地,把自己化作春泥,将一切回归自然……
尽管道教的锣鼓与符咒将我带入另一个天地,但这是暂时的。愚蠢如我。天使,她一定是天使,轻轻的,白白的,静悄悄的。奶奶,长着翅膀,拥有白皙的脸庞,从此来去自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