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日中午,一觉醒来脑子昏沉、眼睛朦胧不清,看一眼外面的天空微微醺黄,感觉好像睡过了一个世纪。关于睡觉我一直都是比较规律的,在杭州时中午都是十二点半或者一点钟睡觉,晚上都是九点半或者十点钟睡觉,只要我不加班学习或者有其他事情打扰的话,毫不夸张的说九点半熄灯,我九点三十五就能钻进梦乡去,这个时候天打雷也吵不醒我,母猪上不上树也和我没关系,我已经和宇宙万物溶为了一体。
我经常想起那段没有觉睡的日子里,大概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比一些人的身体特征都要准。要么是徒步行军要么是重装奔袭,就在营区周边的荒山上,行军时间分为白天和晚上。按道理说白天启程走累了到了晚上就应该安营扎寨原地休整了,可是没有,白天走完了一座山晚上继续走,那个时候我觉得杭州的山是那么多,山路是那么陡。
听别人说睡觉的最高境界是站着都能睡,我觉得这不是最高境界,因为站着睡觉这事我经常干,晚上十一二点被从温暖的被窝里叫起来站哨,就像熟睡的小孩离开了妈妈幸福的怀抱,小孩离开了妈妈的怀抱会哭,我离开被窝的怀抱会困。站哨的前十分钟我还精神抖擞像那打虎的武松、上阵的秦琼,眼瞪得溜圆,身体站的笔直,再过十分钟我就开始昏昏欲睡了,于是提眼皮、揪耳朵、掐手臂这些女人打架常用的招数我都用上了,但还是不顶用,站着站着眼睛就闭上了,腰就塌了,脖子就歪了,等到身体准备倒下的时候,却像苦候多时的渔翁钓鱼,终于等到浮漂剧烈抖动,于是猛拉钓竿,这个时候那根绷紧的线就是我惊醒时候的样子。
睡觉的最高境界是边走路边睡觉,我记得有许多个那样的晚上,新月朦胧、繁星璀璨。一队队人马穿梭在黑夜中,后面的人拉着前面的人的背囊带子,前面的人在拉着前面的人的背囊带子,我走着走着就睡着了,前面的人踏左脚,我也踏左脚,前面的人迈右脚,我同样迈右脚,好像压根儿就没睡着一样,爬坡过河行动自如。有的时候我也搞不清楚我到底是睡着了还是没睡着,是我在梦里还是梦里有一个我,或者是我和梦都没有发生我还是我。偶尔上下台阶时,我左腿已经踏上台阶了,右脚却还在原地不动,于是又准备踏左脚,结果身体不稳像遭受了电击一样陡然一个激灵清醒了,才知道我刚刚睡着了。月亮散发着洁白柔和的月光、不远处惨淡妖娆的火光以及脚下绑着五颜六色的荧光棒微弱洁净的自然光,让我们在远处看起来像是穿梭在银河系中的流星一样壮观美丽、色彩斑斓,流星很快,我们也不慢,让我们看起来像是电影中的湘西赶尸一样步伐整齐,悄然无声。尸体说不了话,我们不能说话。是纪律像一条无形的锁链把我们每个人都牢牢地捆在一起,纪律是块铁、谁碰谁流血,纪律是块钢、谁碰谁受伤,纪律还是一块金、谁碰谁小心,纪律是个好东西,起码都没说话就没人知道我睡了觉,
人年轻的时候总是有许多觉睡,到了老了瞌睡就少了。那段时间我最大的奢望不是周末去超市旁边的小店买一份炒面也不是能借到一本心仪已久的书,而是希望有一天我能好好的睡个觉,起码能睡个几天几夜,起码能睡的再也不想睡了、再也睡不着了,那才好了,但是现在我没有睡几天几夜,一天睡六七个小时我就已经睡不着了,我想,这辈子再也没有那样的好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