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纳兰容若

      【相思烙】

    康熙二十四年,春寒料峭。京郊皂甲屯的纳兰府邸,一树梨花压着残雪。纳兰容若卧在窗榻,指尖摩挲着半枚泛黄的孔雀毛。

    “少爷,卢氏母家送来的春茶...”小厮的声音被两声闷咳打断。他摆摆手,目光仍凝在掌心——那是发妻卢氏生前最爱的首饰,断裂处还缠着几根青丝。

    七年前那个雨夜,她也是这样咳着,冰凉的手忽然抓住他:“容若,替我看看今年的梨花...”话音未落,抓住他的五指倏然松开,那枚孔雀毛簪应声而碎。

    “一生一代一双人。”他喃喃念着自己写过的词,忽然低笑出声。翰林院的同僚都说这词写的是牛郎织女,唯有他知道,写的是自己与她被生死隔开的日夜。

    烛火噼啪作响时,他看见屏风后转出个熟悉身影,石榴裙摆扫过青砖,仿佛还是新婚时她躲在屏风后偷听他作诗的光景。

    “婉君?”他挣扎着想坐起,却见她笑着摇头,簪着完整的孔雀毛簪,鬓边簪着今晨他刚供在佛前的梨花。

    “容若。”她唤他,声音像隔着千层雪,“我就在这儿,从来都在。”

    他忽然想起守灵第三夜,法师念往生咒时供桌突然裂开一道缝。岳母哭着说女儿舍不得走,他却莫名心安——若黄泉真有路,他宁愿她忘了路。

    窗外梨花轰然落了一枝,他伸手接住飘进窗的碎瓣,再抬眼时屏风后空无一人,唯有掌心孔雀毛簪突然变得滚烫。

    “原来你真的一直...”他忽然剧烈咳嗽起来,鲜血溅上梨花时反而笑了。屏风角落不知何时多了半幅未绣完的并蒂莲,针脚还是她独有的反挑针。

    康熙二十四年五月三十,纳兰容若卒。家仆整理遗物时,发现他紧握的掌心有两缕交缠的青丝,一如《画堂春》词笺上新增的墨迹:“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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