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谁翻出了乐府的旧曲,被雨打湿的竹间疏影里,仿佛又看到亭下一道独自抚琴的清影。上天用三十一年的时间写一阙名为“伤心人”的词,内容却只是四个字——纳兰容若。
一句在杂志上看到的“瘦尽灯花又一宵”,是对纳兰词最初印象。他的词风像极了久未能考取功名的读书人,妩媚清嘉,可他一出生便是权倾朝野的宰相之子。
翻开一本《纳兰词》,便是进入一个新的世界,便终于能懂他为何身在贵族却有一颗敏感的心。他是特别的。晏家父子之后,也只有这一人能写出如此清丽的小令。世人爱用纳兰容若的一句“冷处偏佳,别有根芽,不是人间富贵花”来形容他的生平。因他并不具有寻常贵公子的骄纵,骨子里虽清高,却总带着点文弱的书生气。
他会感叹“多情自古原多病,清镜怜清影”,会遗憾“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斜阳下,沉思往事,他恍惚到:“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纳兰明珠怎会生出这样一个儿子?也许他真是他笔下描写的雪花所转世的吧。只是,“谢娘别后谁能惜”?他深爱的女子,他接发的妻子,他的红颜知己,到最后,没有一人能留在他身边,他独自醉死在梦乡,让那个他素来不喜的父亲,白发人送黑发人。
只用“别有根芽”一句,是不足以表现容若的一生的。他曾有词云:“昏鸦尽,小立恨因谁。急雪乍翻香阁絮,清风吹到胆梅瓶,心字已成灰。”以此句解容若方才最妙。他的一生便像“小立恨因谁”那般,失去的久久不能忘怀,却不知为何,总是错过那些曾经拥有的,最美好的。而他一生如急雪,如飞絮,虽然短暂,虽然伤情,却又绚烂,充斥着绵绵情意。
也该不悔了吧,纵使最后“心字已成灰”,纵使他用了不少的寂寞去偿还那些拥有过的灿烂,那些与友人、与初恋、与亡妻相处过的快乐时光。可就算是这样,那些灿烂也是真真正正拥有过的美好,无可替代,足够使这心字香虽已成灰却能燃到来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