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谁愿意是女汉子

        偶然间,打开相簿,发现一张妈妈年轻时的照片,照片里的妈妈是个瘦瘦弱弱,斯斯文文的女生,为什么如今变成高而状,力大如牛的中年妇女呢?

      那年夏天,我7岁,哥哥比我年长一岁,弟弟三岁。中午时分,天空时而万里晴空,时而阴阴沉沉,使得天气十分闷热,路上好多人出来逛街,因此,我们家凉茶店时而有顾客帮衬。

      妈妈一个人忙里忙外,有客人前来,我喊,妈妈,有人买东西了。妈妈又要洗干净洗米的手,出来卖凉茶,然而我和哥哥,弟弟还喋喋不休地嚷嚷着要吃肯德基,妈妈说,等下爸爸下班回家吃饭,我就让爸爸带你们去买,好不好?妈妈现在要看店呢。

      于是,我们安安静静地坐下来看《天线宝宝》,余光中看到妈妈一直走来走去,忙来忙去,没有消停一会,我偶尔在喊,妈妈,有人买东西了,妈妈又匆匆走出来。

      一直看到天线宝宝挥手说再见,我们才意识到爸爸还没回家,又继续央求妈妈,妈妈说,爸爸快回来了。就在我们的嚷嚷声中,听到了爸爸的摩托车声响起,哥哥说,快看,爸爸回来了,我们的脸都笑出了花儿,蹦蹦跳跳地爬上爸爸的摩托车,妈妈对爸爸说,带他们去买肯德基吧,都吵了一上午了。一路上,我们叽叽喳喳不停,买了肯德基的全家桶。回到家时,妈妈已经把饭菜准备好在桌面给爸爸,爸爸匆匆吃完饭,又赶去上班了。

        正当我们一边享受肯德基的美味食物时,一边叽叽喳喳地谈论着食物的美味。预料不到的事情发生了。两个男顾客不慌不忙地坐下来,然后呼喊一声,老板,来两杯龟苓膏,妈妈立马说,好,马上来。

      龟苓膏端出去一会儿,男顾客A向妈妈招手,示意妈妈过去,他用十分严肃的语气说,这龟苓膏怎么有这种东西?一截长长的用来洗碗的不锈钢球钢丝,悬浮在龟苓膏表层,妈妈说,这是不可能的,你认真看,龟苓膏只被你划出一小块,而且你都还没有吃,钢丝应该是在龟苓膏的内部,毕竟龟苓膏是固体。他们不理会妈妈的解释,结伴的男顾客B用怒吼的声音说,这分明就是你们家的东西不干净。赔钱。听到这么大声,哥哥,弟弟和我放下手中的薯条,跑出来看,来到妈妈身边,妈妈用手挡住我们向前,仿佛老鹰捉小鸡的游戏场景,鸡妈妈用翅膀保护自己的小鸡。然后妈妈转身对着我说,带弟弟回去,不要出来捣乱。

      两位男顾客用手敲打桌面,嘴巴上大吼道,你想怎么样?妈妈面不改色地说,你们这样子说,我换一杯给你们或者把钱还给你们,但是我们家的东西绝对不会是有问题的。他们丝毫不接受这样的方法咋咋唬唬地说,我们已经吃了这样不干净的龟苓膏,赔我们医药费。越来越多的路人围观,路人口耳相传,时不时用手比划着。氛围显得越来越紧张,咄咄逼人,让人透不过气来,妈妈依旧站在靠近桌子的位置,保持淡定,看不出一点混乱的表情,说,这样子吧,我打电话报警,带上警察一起去医院,有事的话,我会赔偿医药费给你们。

      男顾客A说,我就是要你赔偿,不赔的话,我叫兄弟过来,说完,立马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打电话,喂,你们立马过来,我这边有事。五分钟后,来了五个男人,五个男人身材高大,一起敲打桌面,神情严肃地说,怎么回事。男顾客A悄悄地和五个男人比划手势,并偶尔发出声音。我和弟弟看到这么多人,对付着妈妈,我眼里泛泪光,弟弟直接哇哇大哭起来。妈妈听到弟弟哭了,面向哥哥和我,大声说道,带弟弟回去吃肯德基。哥哥拉着弟弟走了回去,我站在门边继续张望。

      妈妈的眼睛不停地转动,似乎在想着办法对付这样无休止闹腾的人,妈妈大声说,这件事是件小事,我的东西是绝对没有问题的。突然间,妈妈拿起手机打电话说,房东,现在有人来闹事,你有没有认识治安队的人呢?我老公去上班了,只有我一个人带着孩子在这里。只听到妈妈说,好,你让人过来。

        十分钟后,八个治安队人赶过来,两个治安队询问妈妈发生什么事,两个治安队询问那几个男人,四个治安队让围观的路人分散。男顾客A见状,立马开始吐起来,说,我吃了之后肚子不舒服,现在开始呕吐了,一只手抚摸着肚子,一只手指着龟苓膏,身体呈弓字型。治安队说,装得挺像的嘛,又是你们来闹事。我带你去医院打针,打几瓶大瓶的营养液才能康复的。男顾客B似乎看出什么端倪,马上笑着上前说,应该是没什么事的,我们带他去买点药吃就好了。男顾客A心虚,立马打手势,几个人赶紧跟着走了。路人相互点头,比划着手势说,这治安队还不错喔。

    之后围观的路人散去。一个治安队走向前对妈妈说,我是你房东的亲戚,治安队队长,你房东打电话让我带人过来处理这件事,没事的。这些人总是在附近作恶多端,敲诈人拿钱,都抓了好几回进去了,但是金额都不大,所以又放了出来。我都认识他们了。妈妈连声道谢说,谢谢你们,谢谢你们,不然我一个人带着孩子不知道怎么办好。 妈妈说,请你们喝杯凉茶先。治安队队长说,不用了,我们还有事做,得先走。说完,立马骑上摩托车走了。

      我们继续吃着肯德基,但是我们再也没有说话。妈妈跟我说,你看到有客人买东西就喊我。之后,继续一个人抓好凉茶药,自己洗干净,自己一个人把一大锅凉茶药抬上去煮。我到现在都还抬不起这个重量。

      直到爸爸下班回来,问,老婆,今天生意怎么样?妈妈哇的一声哭了。爸爸满脸疑惑地看着妈妈,连忙说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妈妈抽泣着,一五一十告诉爸爸,爸爸用手大力拍打桌面,说,遇到这样的人渣,你给我打电话,我回来收拾他们。妈妈说,你在上班,也是辛苦工作,我不想打扰你。爸爸心疼地对妈妈说,好了,不哭了。

        第二天,妈妈依旧早早起来,重复着自己的工作,早上起来煮好早餐给爸爸,让爸爸守着店,自己匆匆忙忙地去买菜回来,然后爸爸去上班,自己看店。仿佛昨天所有的事,烟消云散。之后的生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现在长大了,我跟妈妈提及这件事。妈妈说,用你们现在网络的话来说,就是,生活每天都是现场直播,没有预演。需要自己坚强地熬过每个困难的时刻。我也不愿意这样子一个人守着店,也不愿意自己一个人带着你们,我也不愿意成为你们现代人口中的“女汉子”,我也想十指不沾阳春水,穿着漂亮的裙子逛街。但是有什么办法呢?谁叫我们穷呢?你爸爸又要上班,我只能守着店,才可以把你们带在身边。

      后来,我才明白,原来是生活的历练,把我的妈妈磨成了一个高而壮,力大如牛的中年妇女。没有谁愿意是女汉子,只是我们都需要跨过生活的每一个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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