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川蜀》二:小城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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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富顺处在自贡的东南方向,是我们那里的一个小县城。和川蜀大地上大多数县城一样,那里多山丘多林木,多水,是一个生活恬静却又不乏多姿多彩的小地方。以前有一个叫西湖的地方,在县城的三所高中之间,其实是一个大池塘,只是每到夏季池中就开满荷花。记得西湖最中心修建有一座很讲究的古式木亭,三个高中的学生们每到闲暇都喜欢去那里。

我家就在西湖附近,小县城的中心也大抵在家附近的地方。西湖有一面被一座小山挡着,山口的小溪流就是为西湖提供活水的源头,小溪前面几百米的地方,就是我家。一个还是红砖结构的小城公寓楼里,住满了像我爸妈那样普普通通的小老百姓。我家和韩子非家是邻居,都住在公寓楼里。街上的孩子们一大群,但我和他是最好的哥们儿。

西湖畔旁边种有很多柳树,子非的妈妈一年四季都在最右边数过来的第三棵柳树下摆小吃摊。她春夏季节卖烧烤,秋冬季节卖烤红薯。儿时的大部分记忆都是我和子非守在烤红薯摊干巴巴地望着她妈妈能递给我们两个香喷喷冒着热气的红薯。连油纸也不要,就那样暖暖地握在手里,连皮带渣的一股脑吃下去,然后围着西湖跑来跑去。

童年很简单,做梦都只盼望着作业能少点,周末过慢点,子非妈妈能多给两个烤红薯,一溜烟儿就过了。

自从十三岁那年去县城第一中学读书后,我俩从平淡无奇的童年跨入了少年。少年的激情是大刀阔斧的挥洒,这句话用在我和子非身上是再恰当不过。由于经常和别人打架,一度我和子非的名字成了西湖这一片坏孩子的代名词。

要说打架,就必须从三所高中的历史说起。西湖附近的三所高中分别是县一中,县二中和县七中。就学校知名度而言,二中为最盛,七中最次。一中不上不下,最开始是女子学校。大概出于某种宿命,一中和二中的学生一直以来都是相互对立,双方的学生经常是一见面就掐架。我和子非就读县一中后,在开学的第一天就陷入了这学生江湖的怪圈中。

新生报到那天正好是韩子非的生日,本来大家都高高兴兴的,像大多数新生那样,我们怀揣着对新生活的向往和憧憬踏入新校门,并认识了几个新朋友。开完新生报到典礼后,我们从县大道穿过东山街,拐过花园广场回西湖,刚走到商业街,就在街口遇到了丰鹏他们那群人。

丰鹏也是西湖人,不同的是,他一直和我们不是一路人。那天他戴着一顶鸭舌帽,背着书包一副很嚣张的表情。和平常一样,他总有几个看起来不三不四的伙伴跟在身边。

“哎,这不是咱们的西湖双侠嘛。”

丰鹏看着我和子非就打趣说。他并无幽默感,可他总感觉自己是天底下最有幽默感且聪明的人。他是一个小胖墩儿,假笑起来的样子显得很蠢,可他自己却一点儿感觉也没有。

自小我们就是一见面就掐架的对象,如今我和子非都已经懒得理他。

“嘿,进女子学校读书是什么体验?”

没想到丰鹏冷不丁说这么一句。

“你说谁呢,胖子?”

“你叫谁胖子!”

子非呛他一句,丰鹏上来就开打。瞬间几个中学生就洒开书包开始揍成一团。自记事以来,我和子非与丰鹏的战斗就从未停歇过,我们从清晨呛到下午,又从下午打到晚上。奇怪的是,我们三家的父母对此却不是很重视。子非的父亲就很不喜欢丰鹏的爸爸,那个西装革履,肚子挺着像十月怀胎的家伙,每每看到,子非父亲都嗤之以鼻,一副不想见到他的表情。比较来说,我的妈妈对丰鹏家的态度还柔和些。每当我和丰鹏打完架,她就是一副又气又恼的表情拍我头上的灰尘,打我的屁股。你总和丰家的儿子打什么架,你离他远点不就行了嘛!说完她就更使劲地用手拍我的屁股。

搞得我好像总和地主家的孩子打架一样。

事实上,丰鹏家确实很有钱。尽管丰鹏的小学成绩一塌糊涂,但他仍然进驻了二中最好的初中部火箭班读书。他的老师们像伺候小少爷一样伺候他。就连二中的校长,也经常是丰鹏家的座上宾。县城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和丰家有关联,这更使丰鹏的气势从来都是嚣张的。

子非妒恶如仇,在我看来,他更像是妒富如仇。自从丰鹏嘲笑我们读所谓的女子学校后,我和他主动加入了中学内部的类似于反二中联盟的秘密学生组织。这个组织存在由来已久,但一切都是秘密的,普通学生甚至不会察觉。我们和丰鹏的家庭宿命斗争上升到了学校荣誉斗争的高度。

一中学生和二中学生向来在任何方面争高下。文斗过后是武斗,两个学校的学生拉帮结派打群架是常有的事。

2

阿雅是我在中学认识的。准备加入学生会那天,我在教务大楼走廊里看到一个清新的女孩,穿着淡蓝色的连衣裙正垫着脚尖给教室的大门贴花纸。

她一脸认真劲儿十足的表情,圆圆的显出可爱的白皙脸蛋,眼睛大得像透明的泉眼。

那么一瞬间,我的全部心神都倾透在她美丽的侧脸上。

“哎,看谁呢。”

直到和我同行的子非捅了捅我的后背。

“那边有个女同学……”

“你说她呀,她叫阿雅,是我们会长的亲妹妹。”

“什么?她吗?”

我怔了怔。会长是我们初中部新生对学生会主席的称呼。我和子非在一中就读差不多快两个月后,他就先我一步加入学生会。那天学生会招收新成员的时候,他就举荐我做宣传部的组员。我拿着相关证件和新资料去教务大楼办公室报到,不小心看到了阿雅。

“你对她心动?”

看我一路上魂不守舍的姿态,子非就试探我。我与他这么多年的哥们儿,他对我几乎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说他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也不为过。

“你才多大,刚读中学你就想谈恋爱?”

比之于我,韩子非是个精力充沛但对情感世界从不加思索的刚健少年。他永远是寸头短发,而我是沉默细腻。

“我就看看……”

我摊开双手辩解。

“你甭看了,就阿雅吧,我敢说咱们全学生会有这心思的男生都喜欢她。况且,她还有会长替她把关呢。”子非拍了拍我的胸脯,我们正走着拐过走廊,已经看不到正在贴花纸的阿雅。

“三尺之内不敢有男生靠近。”

“真的?”

“我能骗你?”

我对子非的话表示怀疑。要是真喜欢一个人,哪能不想着靠近她呢。我记得曾经看过的一本书里写着这么一句话。可事实上,要是真喜欢一个人,你反倒不敢靠近。我之于阿雅,便是如此。

我的中学一年级生活,要说能记得住的感受的话,大概就是在与阿雅这种若即若离的感觉里度过的。我差不多一年都在想着这种感觉,然而我的性格导致自己不能多靠近她哪怕半步。起码我们做了普通朋友,就是那种在清晨里无意碰到可以相互点头致意那种。早啊,嗯,点头离开,就是这么简单。相反,我和子非与阿雅的哥哥倒是打得火热。她的哥哥叫卫兵,人如其名,作为初中部的学生会主席,他倒是个称职的前辈、伙伴、以及导师。我从学生会的宣传部部门已经干到了小组长的职位,权力是空虚的,但我仍然很满足,因为我差不多花了所有的课余时间来干好它。天知道为何我会这么努力。老实说,在我未彻底了解卫兵之前,我还以为他只是一个老师们眼中的三好学生,文武双全,人也精神,天生就是领袖范儿。

直到后来,我才发现他也是初中部反二中联盟的领袖。当然,这种编写不进正文的所谓联盟在普通学生看来根本就不存在。事实上,它是存在的。所以我说卫兵是睿智的。大部分人都不能做到既当好人,又当坏人,卫兵做到了,而且做得很好。要是你第一眼看到他,肯定会以为他只是一个戴着眼镜的三好学生。

夏天过去了,今年的冬天似乎永远比去年冷。

我们班的语文老师叫方国学,一听名字就是个老学究。神神叨叨,神神叨叨,没人听他讲课。事实上,他的教学水平只能用一张白纸来形容。老先生突然有一天破天荒的提出要组织学生们去郊游,全班学生一下子来了一百二十分精神,就连常年大梦不醒的后排学渣也大梦觉醒,大声发问,

“去哪儿呀?老师。”

“前几天我去西湖边看到冬荷开花很是美丽,就以荷花为题材大家写一篇作文吧。去西湖。”

“欧了。”

学生们欢呼雀跃。去哪儿不重要,重要的是哪儿都比四四方方的教室美丽。

没想到郊游那天恰巧二中的学生也组织郊游。富顺太小,能供三所高中的学生郊游的地方实在不多,于是郊到一块儿去了。阿雅虽然不和我同一个班级,但她们班也郊游。大概这是老师们商量好的,一下子带了好几个班出来,这倒也弥补了一中素质教育新口号的空白。和子非在这片每寸土地我们都很熟悉的地方闲逛时,我还看到了在二中读书的丰鹏,似乎他们也郊游。在此之前,我正琢磨着如何趁着这绝好时机多靠近阿雅一点。

“集合!曲……!”

学生们一到西湖就跟逛菜市场似的各走各路,方国学一看自己的学生无组织无纪律,就吹口哨把大家叫了回来。

这时二中的老师也吹口哨了,两个学校的学生全都互望了一眼。

隔着三十米的旷地,后排拖拉懒散的男生们都相互投来敌意。丰鹏看见了我和子非,竟然不屑地冷哼一声。天知道他的自信心已然膨胀到何种地步。

冬荷不比夏荷,骨朵稀疏松散,花开得很小很淡,没什么可赏的。方国学老先生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我只听到最后一句。

“散了吧。注意观察。”

他说。估计自个儿待会儿该猫在哪个茶水馆喝茶。整个下午都是荷花观赏课,也难得一中有这么一次素质教育课。自从省教委的文书下来,各校争先恐后的表现,连方国学的教育观念也改了。之前讲成绩第一,而今开始讲文学,方国学没事就说心灵鸡汤。语文得源于生活,所以得注意观察,郊游和实践课由此多了不少。可考试还得看具体成绩,所以一切都并无卵用。要真学会了注意观察的话,可以看出那些懒懒散散的人已经都明白了这个道理。

我和子非把手插进校服口袋里开始闲逛,一路上另有几个同学相伴。大家一句话没说,全都缩在西湖畔的栏杆边东张西望。今年似乎比往年冷很多,刚到十一月份人就想穿羽绒服,这与南方一贯的迟寒天气有所不同。无奈少年们莫名其妙的争强好胜,谁也不想第一个就把冬天羽绒服给穿上,于是大家都只好冷缩着煎熬。也不挑个好天气,这么冷的天赏什么荷嘛。有人抱怨道。

赵云龙是我们班的体育委员。像他那种四肢发达的人,平生大概最恨装模作样的文学。班级里人人都知道他对方国学的不屑和蔑视可能超过了其他人的总和。他经常在语文课里睡觉,而除睡觉以外的时间画了关于方国学几乎一整本的讽刺漫画。下课了他就到处传阅,有时候画得真的挺搞笑的。就连我也深深怀疑,方国学可能是清朝遗留下来的文儒大臣。

“作文怎么写啊?”

他又说道,

“谁知道?出淤泥而不染呗,老一套。”

我们全都望着西湖池塘里那几株羞涩得可怜的小荷花发呆,大部分花要不是花开过败了,要不就是还没来得及绽放的小骨朵。唯一几朵正开得合适的冬荷还藏在枯荷叶之间,让人兴趣索然。

女生们倒有不少好雅致,本班的夏草和张小玉两位姑娘就很兴奋。她们俩几乎就像这辈子没见过荷花那样兴奋,围着整个西湖畔找来找去的数荷花,嘴里还念叨着哪朵最清秀啊哪朵开得最灿烂啊之类的,笑声和欢呼雀跃声充斥着男生们不耐烦的耳朵。

赵云龙受不了两位大小姐的无死角笑声,不得已前去阻止她们俩犯花痴。锥子和黑哥和我与子非东逛西逛实在无聊,于是商量去附近的网吧上网。开始我本想有意无意的陪着阿雅赏赏冬荷,给自己一个套近乎的机会,无奈她的身边一直有几个女同学相伴,加之子非若有所思的眼神,遂作罢,不敢靠近。只好去网吧虚度一下午的光阴,本来想在游戏里畅游一番,接连走访几个网吧都坐满了两个学校的学生,大家赏冬荷的行径都拓展到虚拟世界了。

看来荷花不在西湖,而在心中。辗转商业街好几处网吧后,终于在一处隐蔽的小巷找到了去处。我在西湖生活这么些年,自然要比其他人熟悉很多。网管我也很熟悉,是西湖当地盘踞多年的小流氓,我和子非敬他一声二流哥。小巷里的黑网吧都不会有名字,七八间出租屋串在一起,门帘一挂,屋里黑漆漆的只有电脑的荧光,不管多小的小学生都能进去实现一下虚拟梦想。

不过近些日子县城里的工商局和派出所查黑网吧查得紧,光西湖附近就已经被工商局查处了好几家。估计缺少匡扶正义的经费,于是出来搜罗点。二流哥以前在派出所的朋友不知因为什么缘故调离别处了,如今又一波检查来临时没有了提前打点的途径,心里没底。二流哥最近网吧开业都相当谨慎,非小学初中生和熟客不让进。

他是一个老烟鬼,年纪倒不大,顶多二十五六岁的样子。二流哥很瘦,高高的像一根被吸血鬼抽干了血的丧门星一样,眼眶周围永远是没睡醒过黑眼圈。即使到冬天,他还是穿着一双蓝色的塑料凉拖鞋,喜欢把脚放在椅子上缩进大腿里,穿一件看起来能容得下两个他的黑色羽绒服。有时候他还把被子裹在身上,但脚下依旧是凉鞋。关于二流哥的着衣品味,对我来说几乎是个谜。他一只手用两根手指夹着香烟,另一只手放在鼠标上,并且习惯用一种沧桑却空洞的眼神看着所有进来的人。

板面街是县城有名的花蝶之地,二流哥的黑网吧就在这小巷深处的角落里。我和二流闲聊了几句后,就在最里面的房间开了五台机子,耳机和键盘准备就绪,屁股还没坐热,赵云龙那小子就打电话来说方国学搞突袭点名。

方国学一向死板顽固,他的灵活机动都运用在对付学生点名上了。我们穿过商业街,小跑着往回赶的时候,在街面上看到了二中的学生正围成一圈叫嚷着什么,本来并不在意,没想到忽的在人圈里看到了丰鹏那可憎的脸,下一刻的场景更是让我怒火中烧。

我们隔壁班的一个男生正躺在地上被围着踢打,我认识他,一个叫张檬的男生。虽然不是很熟悉,但此刻他看到我正犹如看到救命稻草。

“小智!”

他对我大喊一声,乌青的脸从人群的脚缝里进入到我的眼睛。

“我操你这群大爷!”

子非更是怒叫一声,他也看到了张檬正躺在地上被人踢打。我和他像箭一样飞奔过去,跳起来不论青红皂白就是猛脚一踹。二中的学生大部分还没反应过来,一瞬间就有两个人被踹倒在地。其中有一个当场就被子非磕了一鼻子的血。

张檬抓住一个人的脚开始翻身,站起来就是一拳。

“哎呀!我操!”

丰鹏虎躯一震,像他这种自以为是的地主儿子,怎么能忍受,他本想扑过来还击,被我躲开了。

那个被我踢翻的瘦高家伙恼羞成怒,龇牙咧嘴地起身扑了过来。

“川小智!”

“胖子!”

丰鹏对我怒气冲冲,我也吼着回应。

我们后面的三个同学也赶过来了,双方几乎一瞬间就扭打在一起。少年人打架血气方刚,谁也没什么套路,逮谁的脸谁就是一拳。周围的路人聚在一起指指点点,人越来越多,可我们扭打在一起全然不在意。电光火石之间,丰鹏对着我的右脸给了我扎扎实实的一拳,我也飞踹了他一腿让他栽倒在地。

我被揍懵了,丰鹏手劲足,一直视对方为对手的我们,打起架来也毫不含糊。鲜血和牙齿已经在我嘴里咕噜咕噜夹带着松动牙齿的碰撞作响,我只听到子非在我的耳边呼喊我,可自己却觉得天昏地暗。我的腰部又被人莫名狠踢了一脚,可比起右脸的剧痛又让我几乎感觉不到。捂住脸正准备强忍着站起来,张檬却飞啦啦的砸在我的背上。

“我操……”

我骂了一句。

敌众我寡,张檬因为之前被揍得厉害,已经打得疯魔了。子非像只灵活的猩猩一样左突右击,就武力而言,他是我们这群人里最厉害的,但双拳仍然难敌四手。眼看我们就要败下阵来,迷迷糊糊的却听到了方国学的声音。

“谁在那里打架!”

“一中的老师来了,快跑!”

“方国学来了!”

我听到子非在我耳边喊,本能的想站起来就跑,像蹿街老鼠一样,却被方国学一声断喝止住了,

“韩子非!川小智!”

“跑啊!”

“你们谁敢跑!”

几乎能听到老先生呼啦啦快走过来的脚风。

“我看你们谁敢跑!”

我刚奋力站起来,只感觉后脑勺被猛力一扇,啪!人都懵了。方国学那老家伙已经走到我的面前,他怒目而视,我吓得几乎不敢直视他。丰鹏他们已经快跑出视线。我和子非他们几个,眼下谁也没跑,方国学已经认出了我们,跑也没用。

啪!

我低着头,他又给了我后脑勺一掌。身体被打得前倾,虽怒火中烧,但也不敢发脾气。儿时学三字经,教不严,师之过,如今倒也深刻体会了。不是怕他,是顽固的思想压制了自己的脾气。被方国学连拍两掌,已经完全清醒了。

心里还在纳闷儿他为何只打我后脑勺。

我们统一角度低着头,方国学穿着中山服,像一堵大山一样立在我们面前。

“和谁打架呢!”

“二中的。”

“什么原因!”

“川小智他们几个路见不平。”

张檬倒满不在乎地应了他一句,方国学不教他们班语文。他狠狠瞪了张檬一眼,大概看到张檬的脸已经被揍得不成人形就没有为难他。

“噗…”

我的嘴突然莫名抽搐了一下,当着方国学的面吐了一口血。是大牙掉了半块,夹带着一片紫黑颜色的乌血溅在水泥路上。因为打得激烈,头发已经乱糟糟的,支楞着几乎感觉不到头发的存在。却突然听到一声温柔的问候,有一张白色纸巾正递在我的眼前。

“你没事吧?小智。”

女声,有些熟悉。抬头一看,竟然是阿雅。

“没…没事……”

我急忙低下头,眼下正被方国学的威严压得喘不过气,哪里还敢多想。

“你们几个都给我回去!”

大概是觉得周围看热闹的路人越来越多了,方国学那张为人师表的老脸已然挂不住,只好中断审问回去慢慢收拾。提起沉重的脚步往回走时,阿雅主动给我的嘴角擦了一下血迹。女同学们也相继跟上来给其他男生递纸巾之类的。大部分人都跟在后面开始议论,一开始很细声,后来声音越来越大,有看到现场场景的同学正声色并茂的演说着。最后方国学忍无可忍,大喝一声不要议论,全班像闭嘴的乌鸦一样瞬时失声。阿雅后来也回到了她们班集合,我跟着方国学坐公车先回了学校。

直到后来,我再细细回想时,她递给我纸巾的那刻,她的声音,她的模样,是那么美丽。她轻轻为我擦嘴角血迹的动作,是春天的溪流抚摸我的脸颊。我想我其实是在那一刻才深深喜欢上她的。如果说我被揍肿的右脸是城市的阴霾的话,那么她看着我那明亮的眼睛就是突破阴霾的朝阳。

如果能多几次看到那一刻她的美丽,我甚至宁愿我的右脸被揍肿一万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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