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了,公历新年,现行公历,即格里历,是教皇格里高利十三世在1582年颁布实施。十八世纪才被新教国家接受,中国到1912年才引进此历。我们庆祝的所谓新年的历史是如此的短,短到历史学家嗤之以鼻。
新年了。一个普通人普遍活不过一个世纪。在历史学家眼里更是不值一提的时间。
小时候,我家靠近马路,在那个不大的江南小县城。我清楚地记得每天晚上,华灯初上,正是人家刚刚晚饭结束出门散步消食的时候,准有一个侏儒,约摸20多岁的样子,他的头大大的,时常戴一个帽子,夏天遮阳帽,冬天大毡帽,小小的四肢和躯干,像极了大头儿子。他推着一个大秤,一个比他高得多的大秤,招摇过市,看都不看别人一眼。然后把秤摆在一家超市的侧面,这种秤可以称人的体重,顺带测量人的身高。他就是干这个过活,称一次多少钱。
后来科技发达了,这种秤改成了电子秤,不仅可以精确的测量人的身高和体重,也可以顺带给出一个健康提示,提示被测者超重偏瘦还是正常,需要进行哪些改善。他就是干这个过活,称一次多少钱。
我最近一次见到他是2011年我大学毕业回老家调取档案的日子里,我在中午等待居委会下午上班的无聊时间里,去县中心的公园游荡,我走过公园的一个蜿蜒的大理石小桥,突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就是他,虽然老了不少,但就是他,他大大的头颅,短小的四肢和躯干,像极了大头儿子。但是与之前不同的是,他牵着一个比他高一点的小孩,像极了他。
他看都不看我,径直向前走着,就像他推着比他还高的电子秤去挣钱的时候一样,只不过这次邂逅不是他推着巨大的电子秤,而是拉着他的未来向前走。
到了研究生阶段,我去了本该与我没有交集的大西北。想象中的广阔的西北被兰州的狭小的现实击败。由于土地的稀缺,研究生宿舍和校本部隔了不短的距离。研究生们必须走几十分钟的路程去校本部上课。这些路程对健康的人来说只是累点,并没有什么。
我经常在研究生校区看到一个腿部有疾的同学,他与我同住在研究生三号公寓。他不经常独自外出,一般他会坐在一辆电动自行车的后座,一位同学帮忙骑着电动车去校本部上课。有时候,他的同学不在,他只好自己走路,与其说是走路,不如说是太空步。他先把右腿往前迈一大步,因为右腿使不上力气,所以迈右腿的时候,右脚会使劲地跺着地面,发出不安的响声,然后再奋力的把有疾的右腿往前拖行,他的手要拼命的摆动才能保持平衡,走几步,他就要停下喘气,他不论在哪个季节,走路的时候都气喘吁吁,大汗淋漓。他的脸庞和平常的读书人无异,那样的书生意气,眼镜后面同样是充满希望的双眸。
还有一个同学,倘若不注意他的左脚,你无法想象,这样一个高大英俊的男子,因为左脚有疾,他不能参加篮球运动,足球运动,不能应聘空少。他甚至不能加快步伐追赶离他远去的女友。他每走一步都是小心翼翼的,他要把手搭在左腿上,当右脚迈出的时候,他要扶着左腿迈出,因为左脚畸形,他必须确保左脚以正确的姿势接触地面后不至于重心不稳而倒下。他很慢的走着,他始终低着头,所以我敢肆无忌惮的看他,打量他,他是那样的一个又高又帅的小伙子。我常跟室友讲,假如能折我几年阳寿会让他恢复健康的体魄,我会毫不犹豫的同意。
这些人,他们被上帝无情的划为残疾人,但是他们都有着未来:“大头儿子”有他新的未来,他要全力以赴的装点这个未来,这个未来一定比他又高又壮。三号公寓的同学,他每走一步,都要斩钉截铁的看着正前方,他从不低头。低头的帅哥,他也终于会有一个愿意停下脚步等他的女友。我相信。我坚信。当有人问我,生命的意义是什么的时候,我会说,去你丫的,想不想死,不想死就好好活着。好好活着,就是成功。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