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黄泉路
话说,黄泉路上的这些孤魂野鬼,大多都是横死在外,阳寿未到。没有土地庙的引子,地府不收。家人不知道踪迹,也没有给烧寄钱粮衣物。都是可怜之人。在此兴风作浪,也只为了填饱肚子。
黑白无常三人,一踏入这雾气蒙蒙的地界,时空顿时一变,黑云压顶,周围鬼哭狼嚎,鬼气袭人。阴森森的黑雾翻腾着,向他们席卷过来,尖利的有些兴奋过了头的吼叫声,像相互摩擦的玻璃渣子,直直的钻进了保柱媳妇的耳朵里,刺的耳鼓膜生疼。保柱媳妇抬起手就想把手里的鬼钱撒出去。却被白无常一把拽住,说,稍等一下,我说撒,你再撒,有钱也要用在刀刃上。
保柱媳妇紧紧跟在白无常身后,一手紧紧的攥着勾魂索,手指节都有点发白。浑身上下抖抖索索。又走了几步,等黑雾更近了,甚至可以看见血盆大口里滴滴答答的哈喇子,和扑面而来恶臭的腥气。只听白无常一声“撒!”
保柱媳妇奋力地把手中的鬼钱,撒向远方。尽可能的让那些疯狂的恶鬼离自己远一些。那些鬼钱,攥在手里没甚异样,一旦撒了出去,皆尽变成了星星点点的发光体,就像一阵流星雨落在了他们的左前方,那群来势汹汹的恶鬼,一见有鬼钱,都调转了头向钱冲去。就像恶狗扑食,你争我抢,黑雾里就像开了锅的沸水。凄厉的惨叫声此起彼伏,这里更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强者恒强,弱者更弱。
趁这档口,他们三个加紧脚步,小跑着向前,没走几步。那些没抢到的,或是被大鬼抢走鬼钱的小鬼,又追了上来。保柱媳妇又撒了一把到右前方。这群小鬼又呼啸着冲到了右前方。后面的大鬼看到前面又有可抢的鬼钱,也呼啸着冲到这边。
就这样,不断的撒钱,不断的小跑,因为保柱媳妇手里的布袋子做主,鬼钱足够多。终于有惊无险的跑到了地府城门下的护城河边。黑白无常累的气喘嘘嘘,跌坐在河畔的大青石上,保柱媳妇也停住了脚步,回头望向那团团的雾气里绝望的哀鸣。不由心生怜悯,这一路走来,虽然她不停手的撒钱,那些小鬼也不断的抢,可是到了最后大都落入了大鬼的囊中。他们本和自己一样,但是死不逢时,流落在此,无人供奉,变了孤魂野鬼。
想到这里,保柱媳妇扯开布袋,袋口朝下,底朝上,将布袋里的钱尽数撒去。那些本来绝望的小鬼,顿时兴奋的冲向前来,这回就算是穷凶极恶的大鬼也没有上前争夺,她看着小鬼将鬼钱捡干净,才长输了口气。谁知那些小鬼竟然又向前几步,吓的保柱媳妇大惊失色。那些小鬼却在离她的三步之外停了下来,排成整整齐齐一列,向保柱媳妇深深的鞠了一躬,而后掉头散去。
保柱媳妇有些呆呆的看着此情此景,见一众小鬼散去,也默默地向黑白无常走来。黑无常背对着她坐在大青石上,看得出又在生闷气。她走到白无常一边,也无声的坐在了大青石上,白无常叹了口气,道,你这憨丫头,你晓得可怜他们,但愿菩萨保佑,将来也有人可怜你!
保柱媳妇奇道,这不是到了地府了吗?还用鬼钱有啥用?
白无常道,你这丫头,谁告诉你没有用了?
这时黑无常也阴阳怪气地道,你以为你到了哪儿了?西方极乐世界吗?你在阳世间生活过,吃穿用度,衣食住行,哪样用不到钱?我说你是傻子?还是脑筋坏掉了?在这里做哪门子的善事?
保柱媳妇这才知道,不是到了地府就万事大吉,但是事已至此,也无法挽回,船到桥头自然直,听天由命罢!
这时白无常起身,道,走罢!
黑无常也道,走罢!早死早超生,几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保柱媳妇也跟着站了起来,这时候她才看见护城河的桥头有一块漆黑的大碑,上面鬼画符般写着三个血红大字,奈何桥,想必这桥底下,漆黑的河水则是忘川河了,俯身从桥上向下望去,黑色的河水缓缓流淌着,河面上有翻滚,挣扎着的几幅骷颅架子,眨眼间就被河水淹没了。保柱媳妇虽然已经接受现实,但是见此情景,还是对未来充满了恐惧。回想她活着时,也没曾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但也没有做过什么让人感恩戴德的大善事。到此地步,时也命也,只能求菩萨保佑,少受一些罪罢了。心里不由的思前想后,千回百转。
听到黑无常颇有些豪气的那句,“早死早超生”又觉的内心安定了许多,既来之则安之,听天由命罢!
她又打量着桥面上,前后左右。不由问道,都说奈何桥上有一位孟婆,怎么看不见?
白无常道,这里没有,新死的幽魂从这边来,进了地府接受阎王爷的审判,投胎转世的,出城在另一边的奈何桥上,喝了孟婆的迷魂汤,才由鬼差扔入六道轮回。说罢,又叹了口气道,用不了多久,我们哥俩也少不了去那里走上一遭!
保柱媳妇奇道,二位爷,转世为人不好么?为啥二位爷愁容满面,长吁短叹的?
白无常道,好是好,六道中能进入人道,也不失为上上之选,求之不得,却不是我们哥俩能做了主的!
保柱媳妇听了,也暗暗担心,与他们之间原本陌路,也没什么交情,可是这一路走来,多亏了他们的护持,才能有惊无险走到这里。虽然黑无常的话语尖酸刻薄,保柱媳妇也本是明理大度之人,从未记恨。感激之情无以言表,现在也把他们当成亲人一般看待。
桥面上的人三三俩俩,看起来都与他们一样,新死的鬼魂面无表情的,默默的跟在鬼差后面,缓缓走进了这座高大威严的城门,等待着阎罗殿上的审判。
走进城门,街道上瞬间热闹起来,这里和阳间世上的,保柱媳妇去过的城里也无甚二样,甚至更加繁华热闹了些。街面上店铺林立,街道上人来人往,川流不息。有乘坐八抬大轿的衣着鲜亮的富家老爷,也有蹲在街口乞讨的乞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