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李是我在北京旅游第二天的下午认识的。
当时我正走在去往我妹家附近的月坛公园的路上,忽听身旁一女的问我:“请问月坛公园怎么走?”
我转头一看,是位戴着口罩中等身材的中年女人。她穿一身的黑,黑薄呢大衣,黑裤,黑中根皮靴。只头上戴一顶浅灰色卷边的薄呢帽,帽子下面露出一头快及腰的长长的卷发,斜挎着一个深蓝底碎花的中号布包。看着她盈盈笑脸,我也笑着回她:“那你跟我一起走吧,正好我也去月坛公园。”
随即我们就边走边聊开了。她告诉我,她是四川眉山人,来协和医院看病的,顺道来北京游玩。今上午坐飞机花了四个来小时到的北京,预约了专家的号,明天去看病。
我问她:“那你坐飞机花了多少钱?”
“七百多。”
“挺便宜的,我坐火车都花了四百多,差不多一天的时间。你一个人来北京看病吗?”
“嗯,一个人,我女儿要上班,再说她跟我又不亲。而我老公跟我分居,闹离婚,他也不会陪我来。”没想到她对陌生人毫无戒备心,自己的隐私也大大方方说出来了。
她接着怏怏补充道:“我老公是做生意的,我们家条件还可以,请保姆,开路虎。没想到他出轨了一个年纪比我还大,长得还不咋样的卖保险的女人。这几年我一直在挽救我的婚姻,可我老公就是不回头,搞得我心情非常不好。现在想开了些,以看病的由头出来旅旅游。”
“哦,能不离婚尽量不要离婚,离婚也难找到合适的。”我深有体会地说。
“是啊,可是没办法……你叫什么名字?我好称呼你,我姓李。”
“我姓章,叫我小章吧。”
“那我叫你章妹妹。”
“妹妹哪敢当,我年纪比你大,都退休了。”
“我也退休了。”
我有些不可置信:“你也退休了?你看上去这么年轻,四十来岁的样子。”
“我五十了,今年退的休。”
我又问“:你退休工资多少?我退休工资还不到二千。”
“将近四千,你退休工资怎这么少?”
“我是企业职工,工龄不满三十年。退休工资只有这么多,你是在事业单位吗?”
“嗯,我是在医院做护士。那你也一个人出来旅游?老公没陪你?”
“他在外面打工,我们夫妻感情也不好。就凑合着,也等于各过各的。”对于陌生人,我还是不想把自己的真实情况告诉她。
“感情再不好,也千万不要离,离婚不好的。”她蹙眉道,声音是一贯的娇娇柔柔,带着四川话特有的尾音。
我继续扯着谎:“是呀,所以就拖着,要不我怎一个人出来旅游?”
“你也是一个人出来旅游呀?那我们结伴呀?”她惊喜地提议。
“好呀!”我自然求之不得,小妹忙,她没什么空陪我出来游玩,现有人同游自然好。
小李又问我:“我打算在这呆十天,你呆几天?你住哪?也住宾馆吗?”
“差不多呆二十天吧……我住在我妹家。”
“哦,有亲戚在这边确实方便。那我有空就约你一起出来玩哈。”
“好呀,”我笑着应道,随后又问她,“你看什么病?大老远的跑北京来看。”
“我左胳膊麻麻的,不舒服。你不知道协和医院挂个号要六百块!”她又皱着眉娇滴滴地回道。
“那么贵,吓死人了。到了我们这个年龄,胳膊,肩颈,腰背不舒服很正常的,机器老化了嘛!我看你胳膊行动自如,没什么大问题。我以前在医院做针灸,人家胳膊痛得睡不着觉,抬也抬不起,事也做不了,打了几个月的针灸也好多了。你这个做做针灸就可以了。”
“可就是不舒服嘛,还是看看好。在老家做针灸也没啥效果。”
就这样我们一路聊到公园。
当我们漫步到园中一个亭子里,她看到亭子里的几个老人随着音乐在跳广场舞,也欢喜地脱下大衣,让我拿着,露出里面的粉红短装羽绒服,跟着老人一起翩翩起舞。
今年天气冷得晚,此时的北京高温有二十来度。我没想到她穿这么多,我说我怕冷,她还比我怕冷。
跳了一会儿,她见一大叔带着二岁多的小女孩走进来,又开心走上前去,牵着小女孩的手,对她说:“好可爱好漂亮的小姑娘,你看眼睛真好看。”那大叔听了笑得合不拢嘴,喜滋滋地望着她俩。
小李问那大叔:“你是她爷爷吧?好有福气哟!我要有这么可爱的女孩陪着,我每天都开心得不得了。”
“是哦,我是她爷爷。”老人笑嘻嘻答道。
“确实很可爱,眼睛会说话一样。”我在旁含笑附和道。
“小美女,我们一起来跳舞。”小李笑眯眯地双手牵着小女孩的手一起手舞足蹈。小女孩的爷爷笑望着,由着小李来。后来我们又逗小女孩说了一会话,才和她爷孙俩道别离去。
在园内逛了不到一小时,就差不多到五点了,我们离开了园子,往回走。
当路过一家档次还可以的宾馆时,她上前向宾馆的门卫打听这家宾馆最便宜的房间要多少钱?那门卫说要三百多。
“这么贵呀?”小李满眼失望,黯然道。
离开那宾馆我们往前走时,她告诉我她住的宾馆房间一天二百块,差得很,卫浴都是共用的。她不敢用宾馆的东西,自带了床单,被套等这些床上用品。
我心里暗叹她太讲究了。
我以为我住宾馆算是讲究的。在宾馆冲凉时不敢用宾馆的毛巾,浴巾之类,带的毛巾洗澡时放在自带的干净的塑料袋上,不接触宾馆的设施,上厕所时用卫生纸铺在坐桶上再方便。可我做的这些,跟她比还是小巫见大巫,毕竟睡觉时我还是不挑床具,只是穿好衣服睡。
小李对沿街的店面就如同乡下人进城一样感到很好奇,沿路叫我进店逛逛。理发店、服装店、修脚店、花店……我们一路逛下来。她这摸摸,那看看,顺便问下价钱啥的。我听小妹说过除基本的民生用品,北京的物价很贵,所以对逛店意兴阑珊,作陪而已。
后来我跟着她走进一家药店,她问营业员有没有那种大号的棉签?营业员摇了摇头,说没有。
出药店后小李告诉我,她买那种棉签是沾水用水的,她不敢在那公共卫浴间洗澡,这又刷新了我的认知。
当她兴致勃勃逛了一段路后,突然想到什么,猛地朝四周看了看,脸上一下子晴转阴:“哎呀,我忘了该怎么回我住的宇海酒店?”
我安慰她道:“没事,用高德地图搜搜,就知道怎么走了。”我教了她用高德地图搜宇海酒店,让她依指示走。然后我也快到小妹家,我俩留了电话号码就分手了。
回小妹家后,我兴奋地告诉小妹我找到旅伴了,以后可以跟她同行游玩。
小妹却半开玩笑道:“有哪个正常人会随意向陌生人透露自己的隐私?你该不是碰到骗子吧?”
我说:“看上去不像。再说我这么大年纪,骗我图什么?”
小妹依然调侃着:“年纪大有年纪大配,照样把你骗卖到深山给人当老婆。”但马上小妹正色地告诫我对陌生人要有警惕心,不要进她住的宾馆房间,出去玩吃饭的时候也要分筷吃,谁知道她生的是什么病?
小妹这人对陌生人戒备心重,前几天有个住在北京附近的胃友群的一个胃友说来北京看我,小妹就说不能把人带到她家里。但小心总没错的,我点头应道:“嗯,我会的。吃饭时我们又不吃炒菜,简单吃点面条,水饺之类,各点各的,就不存在分不分筷。”
小妹听了心才放下来,没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