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小学的时候，我爸送了我一套少儿歌曲VCD，如获至宝的我一遍遍反复地跟着唱，很多旋律和歌词，直到二十年后的今天都依然熟悉如昨日。这其中有一首歌叫做《当一个孩子将要诞生》。我还记得这首歌的歌词是这样的：
一道霞光天上高照 一颗小星空中闪耀
大地苏醒迎接黎明 当一个孩子将要诞生
五洲四海满怀希望 树林丛中风声回响
一切怀疑烟消云散 当一个孩子将要诞生
这大概就是我对于孩子出生最早、也是最神圣的想象了。
第一次见到一个几乎刚刚出生的小婴儿，是我堂姐的女儿。我和我爸在她出生的两个小时之后到达医院，小宝宝红红皱皱的皮肤，闭着眼睛紧紧被裹在被子中，那么小一丁点，还有堂姐躺在床上的疲惫模样，是我难忘的景象。当初的那个小宝宝，在前不久刚过完了她的9岁生日。
我妈说我出生的时候，护士告诉她是个小姑娘，很漂亮，眼睛大大的，皮肤是糙米色的。不知道听到护士这番话，我妈是欣慰多一点，还是遗憾多一点。这深沉的肤色陪伴了我二十几年，现在，她大概终于感到一些盼头了，对我说，希望你的宝宝肤色能像他爸爸。
二
第一次得知自己怀孕，是在初入夏天之时。就像在翘首以盼一个不确定要来的老朋友，对这个早早到来的结论，我带着坚定又不自信的心情。黄梅时节的上海总是在下雨，阴晴不定的天气，一直在等待放晴。
后来去医院体检，获得的数据都是小小的。对新生命的理解，就是从这堆小小的数据慢慢展开的。有一次我去做B超，我问医生胎心有了吗。医生轻声说了句，有了。我鼻子一酸，差点眼泪要流了下来。
惊喜过后，便是吃不下喝不下的日子，遥遥无期的绝望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怀孕之后，再有营养再不普通的食物，我只需要看一眼，就能判断我是否能吃下。导致的结果就是，我几乎吃不下任何东西，一日三餐成为了最艰难的行动。除了鸡肉，还有各种猪肉牛肉羊肉，几乎不和肉类沾边；米饭一吃就容易干呕；大人为了蔬菜怎样又好吃又有营养操碎了心。我妈很强硬地煮了一碗鸡汤直接放在我的面前，难过得我简直要吃不下饭。
奇特的挑剔不知不觉消失的时候，我感觉自己就像熬过了一个漫长的修行。
三
无尽的产检之路开启了。
在这家上海乃至全国知名的妇产科医院里，见到那么多肚子大大小小的孕妇，身处其中的感觉，颇为微妙。当初在这里建卡也没想太多，只是单纯觉得离家略微近一些而已。于我而言，产检是一个月一次和宝宝碰面的机会，聆听他快速有力的心跳，看到他在卯足了劲生长。联想到前期吃的那堆药和格外小心翼翼的心情，不得不感慨生命是脆弱和坚强并存的。
每一次产检，除了早起出门和排队等待的艰辛，检查项目本身更像是一道道游戏关卡，要通关到达十月怀胎之后的分娩，那么每一步都要稳扎稳打地度过。怀孕之后便开始了自学成才的日子。建卡、中唐、大排畸、糖耐、脐血流、胎心监护、数胎动……这些几个月前还闻所未闻的专业词汇，我会去自己了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也会厚着脸皮去问问医生和过来人。
我有一个高中同学，毕业后成为了一名妇产科医生。由于医生一向不会对我的产检单子作更多的评价，我也很少主动开口提问，所以读单子这件事，我都会第一时间交给她。她和所有妇产科医生一样，也是惜字如金，“非常好”、“完美”之类的。我总是忍不住和她说，虽然你每次的评语都很少，但还是觉得，你每次说话都像阳光一样的。
产检的日子，也基本上都是大晴天。
作为亲历者，我知道平安是最好的回答。
四
加了一个孕妇群，大家的预产期都是明年3月。
早早地在这个群里开始活跃，自从加了群，就再也不去论坛上到处翻他人的帖子了，那些容易让人受到惊吓和浮想联翩的事实和观点，总能轻易影响到我的心情。当然，在这里也看到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发生，我知道有些安慰真的一点用都没有，有些心结也必须自己慢慢打开。群里的人数一直在增增减减，看着那么多人来来去去，想到他们加群或者退群的心情，觉得颇为感慨。
一起经历了最初的煎熬，慢慢地熟络了起来，话题打开之后，聊天的内容也越来越多。现在，我们已经越来越期待与宝宝的见面了。到时候，鸡宝宝们会在全国各地诞生，就像一朵朵希望之花，诞生在群里每一位妈妈的心里。
当然，购物的话题是永恒的。经历了9月的特卖会、10月的一次不怎么成功的海淘，还有11月的双十一，我的购物欲完完全全被激发了出来。这其实也是一个学习的过程，买的时候会去参考他人的购物清单，到这个时候才意识到，原来对于一个家庭来说，宝宝是如此崭新的存在，连同他小小而丰富的用品们。很早就开启囤货之旅的我，现在家里已经堆满了宝宝的用品，可能确实需要，也可能仅仅是因为一家之言就这么买着。我不确定，但是觉着踏实，大概足够应付一阵初为人母时的手忙脚乱了吧，我如此想着。
那天拆双十一的快递，我被一双小小的袜子萌到了。于是禁不住又开始想象他的模样。这个与我形影不离相处了6个多月的人，这个从未谋面却如此吸引我的人，这个需要我经历一番痛苦才能把他带到世上的人，欢迎你成为我们家的一员。
不过群里各种各样的讨论依然在热烈地继续着。比如最近天冷了，大家就开始讨论起吃火锅那些事儿了。
五
自从第4个月能够感受到胎动之后，老公越来越有身为准爸爸的自觉了。他会主动贴着我的肚皮，感受宝宝在小世界中的蹦哒。有一次他告诉我，我睡着后宝宝动得特别厉害，所以他就自己和宝宝玩了一会儿，拍拍肚皮和宝宝互动什么的。小家伙有时候特别配合，像波浪一样翻滚着；有时候又仿佛很慵懒，不给爸爸什么面子。
胎动变得越来越频繁，基本上白天黑夜都有，有时候晚上甚至踢得我睡不着。我不知道他在小小的子宫里是怎样活动的，有时候可能在打嗝，有时候可能手脚在随意划动，有时候又会猛然翻个身，有时候又会被外界环境吓一跳。我就这样每天享受着他带给我的强有力的存在感，有时候踹一脚踢到膀胱，那感觉，别提有多酸爽了。
因为宝宝，我养成了每天记录体重的好习惯。体重和肚子都在渐渐地增长，我的步伐也越来越缓慢，体型也变得越来越臃肿。这一切变化，我都乐于见到。十月怀胎，大概才深知父母的养育之恩吧。
六
直到我写这篇文章之前，我才知道，《当一个孩子将要诞生》是美国歌手约翰尼·马蒂斯的一首名曲。而我也终于知道了小时候没有听到过的两段歌词：
蔷薇色的曙光正在升起 你站在坚实的大地上
没有人感到孤单 当一个孩子将要诞生
现在只是一场梦幻 总有一天将要实现
大地苏醒迎接黎明 当一个孩子将要诞生
正如歌曲中插入的独白所说的：世界正在等待，等待一个婴儿，不知他的肤色。但他（她）终将长大，把眼泪化为欢笑，仇恨化作爱，战争化为和平，让四海成为一家，让痛苦与灾祸永被遗忘。
我也在等待这样一个婴儿的降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