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古怪,他时常搞不清自己该用哪一张脸,哪一种语气,在家人,朋友,和喜欢的人面前,在争吵,愤怒和被人挑衅的时候。他相信人是有多面的,灵魂中,不如说大脑皮层里存在多个自我,有仗义,贪财好色,有勤奋刻苦,贪生怕死。还有一张冷静的脸,在众生相的后面,只会嘲笑和否定。
如果在一个恰当的时机,一张不恰当的脸露出来会让他很痛苦,比如,在毕业典礼上他本该去和那群疯子一起又唱又跳,但是他只是远远站着什么也没做。像是在观察一群猩猩的习性,他宁愿自己找个洞钻进去。比如,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他起身去厕所,突然笑容在镜子里显得不合时宜。一张孤独失落的脸露出来,它会让人忽略就在身边的美好,把失望放大一万倍,然后思想延伸到宇宙的星星里。他妄想处于一个密闭的空间,黑暗里绝对安静。
我敢说如果他去听从自己内心深处的声音,他的人生不会那么痛苦。他还是在毕业典礼上,但是和他们玩的很开心,还是又回到了饭桌前,继续听家人分享的故事。但是他从来没有真正听从那些好像魔盒里罪恶,疾病,死亡下的被叫做希望的声音,时间久了,他选择继续去听但是什么也不会做。他不知道这样会让他矛盾,然后疲惫和痛苦。逃课,它说不,是妈妈的声音,欺骗老师和父母,它说不。好吃懒做的时候,在上课时浪费大把时间打牌玩手机,追那些随便的女生和她们接吻接着被她们抛弃,喝酒,满口脏话,人前一套人后一套,渴望一步登天成为富人和名流。它的声音准时,不厌其烦地响起,每次都那么温柔。不,你不能这样,你不能这么做,拒绝他们,快离开。可他就是没有听过,有时出于叛逆,有时破罐破摔,而有时为了证明自己。
他的床头有一个纸箱,里面有一些书,他答应她会认真看还会做笔记,但是他没有,每次把头伸到箱子里面他总会闻到一股狐臭味。她只是利用他,还有曾经的她,她,她。她们在之后一走了之,或者就在他身边但是躲得远远的,她们的话永远那么娇楚和委婉,她们从不承认自己是贪婪又恶心的章鱼,她们最终会进化为一只伟大的蓝鲸。或者永远是只化浓妆的章鱼。
如果他是一条海鱼,他的朋友们有海鸥,细虾,珊瑚虫和那些温柔的海豚。他常在海里游来游去不肯停歇,他爱着每一位朋友,他们给了他短暂的快乐和长久的思念,他们带他到了不一样的世界,在极光下向天空跳跃,在暴风雨中逃行,还有那些慵懒的午后。一起做的事情多了,他会慢慢忘记自己,忘记自己曾是一头鲨鱼。怪不得他和别人不一样,他再也不能忍受那些逼他承认和别人一样的弱智言论,他有时难以分享别人的快乐,有时太安静会被忽略。他付出努力却又小心翼翼,他再也回不到以前的日子,他选择闭上眼睛,这样无论停步还是后退他都感觉是在前行。准备的不够好的惊喜,度过的不完美的时光,没有足够有安全感让她爱上自己,没有勇气对那些人以牙还牙。
他变得温柔,因为欺骗,背叛和否定。他有时心灰意冷有时充满激情,他成了温柔的火焰,他曾经以为燃烧就能带来温暖,带给别人温暖就会收获温暖。很多次索求之后他才明白不是付出了别人就会欠你,就像你喜欢的人为什么也非要喜欢你。不知多久那团火下有了一些火渣,想飞就随风吹万里,想停就融进宽厚的大地,想哭就跃身入海里。
有时一无所有并不痛苦,有时自由只是个谎言,爱情永远美好,但是爱情永远在远处发光。我看到的他是一个贫穷又敏感的孩子,学着伪装和适应,用沉默逃避一切让自己自卑的东西。他忍受着越来越糟却越来越清楚的世界,亲密的人给他幸福也带来伤害,追求爱情被狠狠利用还是小心翼翼地站在原地。会不会有一天没有力气在失败的地方爬起来?他还是羡慕的光充满眼睛,背后有多少影子他已不顾,他匆匆地赶来,最终找到了我。他一直不记得让我把他抱在怀里保护他,他哭了,为那些失去的。
他保留一点善意活下来,他不可能再存在,我会把他关在心里,带着他去见一见他真正应该去的地方,去得到他应有的爱和尊重,那个时候他才会失声痛哭。只有我记得他脏兮兮的脸庞,他睡去而我继续寻找,他念念不忘的,我念念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