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家吗?”
“不想,那里没有我的家,我的家没在那儿。”
背后一阵沉默,良久传来一句:“我也不想。”
阿七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说了,刚刚那句是她突然脱口而出。那突然的这一句连她自己也没想清楚,沉默蔓延在黑暗里,她想,她应该说点什么,可是说什么呢?
“我不想家,不想回去,反正我在家里也没有属于自己的一间房,我和我姐住一起,可是我姐又不想和我住一起。”
“你和你姐住一起吗?”小古轻声问着阿七。
“是啊,我和我姐住一起,可是她又不想和我住一起,真搞笑。”阿七似笑非笑的说着,阿七想,真搞笑,要是有一间属于自己屋子,该多好。
阿七又想,原来自己所以为的家就是要有自己的一间房的啊,怎么突然就这么想了呢,阿七想来想去,发现她也不知道。
阿七开始回忆,发现家里总是不够住,小时候是和姐姐弟弟挤一张床,偶尔和姐姐弟弟爷爷奶奶挤一张床。小时候的冬天总是太冷,棉被总是不够盖,但是好像所有人都挤在一张床上就不冷了。那床那么大,小孩子又那么小,瘦瘦小小的一个个孩子,就算挤在一起,也占不了多大的空间。
长大了和姐姐挤一张床,弟弟一个人睡沙发,爷爷奶奶挤一张床 。好像这样也还是冷,可能是人变少了吧,人越多,热气越多啊,人少了,热气也会少的呢。长大了越发的怕冷了,冬天还没到,阿七就必须裹得厚厚的了,要不然怎么抗啊。
阿七想,我果然不喜欢冬天,冬天太冷了,我以后一定要去一个暖和一点的地方,去海口,去广东,去深圳,总之不想待在南京,不想待在成都,不想待在老家,因为这些地方的冬天都太冷了啊,太冷了。明明都不怎么下雪,就算下雪,也都只是薄薄的一层,可是怎么就这么冷啊,像是冷风都钻进了骨头缝隙里面一样,每年的冬天裹得是那样的厚,可骨子里还是冷的啊。
阿七羡慕南方,越往南越羡慕,因为她知道,南方的冬天真的不冷,那些地方的人们都穿着薄薄的外套,就可以度过一整个冬天。阿七这边还在沉浸着心中所想,冷不丁听到一句话。“我小时候把我妈叫阿姨,哈哈哈,真搞笑。”
阿七听到这句话,翻了个身,看向小古,在黑暗中她看不见小古的脸,就算窗外灯火明亮,可是拉下窗帘,窗外的灯火只能进来几分,那几分还不足以让阿七看见小古的脸。她模模糊糊看见小古的轮廓,阿七知道,小古的眼睛现在肯定睁的大大的,漆黑的眼眸,恍若古井,让人一看就仿佛沉溺进去一般。
“为什么呢,你这样也太搞笑了吧,你是想笑死我吗?呵呵呵呵”阿七轻轻问,却露出了笑声,以她和小古的关系,她不怕小古恼她。
“真的,我小时候真的叫过我妈阿姨。”不容置疑的口气令阿七俞发好奇。
“为什么啊,太奇怪了吧?”阿七有点疑惑。
“小时候我妈把我丢给我外婆家的,然后我也没见过我妈,然后她有一天就突然回来了,你知道吗?”
“然后呢?”
“然后那天吃饭的时候,我嘎婆叫我叫她吃饭,我就叫她阿姨。我说‘阿姨,嘎婆叫你吃饭’。”小古的语气很平静,忽而又激动起来“然后她现在老拿这件事来编排我,你知道吗?总拿这件事来说 。”
阿七听到这些,在旁边大笑不止,“哈哈哈哈哈哈……”阿七笑得停不下来,恍若一个疯子,小古在旁边看着阿七笑,不知不觉自己也笑出了声,两个女人在半夜大笑,“咯咯咯……”的笑个不停,那笑声好像有力气一般,可最后不知什么时候停止了,小小的一间房又恢复了静谧。
“不怪你,也不怪她,我小时候也在我外婆家,哈哈哈,咱俩一样的,咱俩都是一样的。”
窗外车流倏忽,“轰隆隆……、嗡嗡嗡……、轰隆轰隆……”,这间小小的房原来也不是很静,每天晚上都很热闹,阿七想,太吵了,太吵了。
“明年我们就换房子,争取一人一间的,这样我们就有自己的一间房了。”小古在黑暗里说了这句话,阿七心里觉得一下子暖了起来,就好像盖在身上的棉被更厚实了一点,暖洋洋的,真舒服啊。
“好!”阿七回答着小古,慎重而又坚定。就好像在履行着契约一样的大事。
夜更静了,听着小古浅浅的呼吸声,一起一伏,阿七知道,小古又睡了,阿七裹了裹身上的被子,心里念叨着早点睡吧,不想了,明天还要上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