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初夏

   晨起细雨绵绵。担心飞机会晚点。没曾想英雄的川航正点起飞。

    飞机在颠簸中前行。看看行程,得飞两个多小时,正好看部电影。随意点了部《梦幻曲》,打开看时,是动画大师伯茨多的自传纪录片。

    老年的伯茨多韵味十足。远胜于年轻时的惨绿少年模样。灰白的头发,牛仔裤,随意搭在肩头的枣红色毛衣,戴着眼罩,得意洋洋地画他创造的卡通形象——罗西先生。

    我喜欢他的老房子,矮矮的篱笆,会用嘴打开水龙头的绵羊,贴满走廊的原创卡通画,还有他说的,绿意,鸟,和老鹰一样的乌鸦。

    年逾古稀的伯茨多依然保持着旺盛的热情。工作,思考,散步,给小孙孙推秋千,笑着躺在草地上看他们玩。

    和年轻人一起兴致勃勃地讨论他们的动画设计。

    在飞机上的时候,我想,如果能够像他这样老去,那么,老也不是那么可怕的事。

    到京城,只看到厚厚一层霾。打车去北师南门酒店。开车的师傅是河北邯郸来的小伙子。他乐呵呵地说,这也好,挡紫外线。

    沿着郊区的公路前进。路两旁栽的树,绿幽幽的,看着挺好。这以前都是村子,流民住的村子,小伙子说,现在流民差不多都被赶走了,村子也拆了。小伙子乐呵呵地,北京要建政治文化中心,用不着我们这些外地人了。


    住哪儿呢?在四五环上租个厨卫合用的单间儿吧,3千左右。就是租金老蹭蹭往上涨。


    到了酒店,打开主办方预订的高级大床房,一看,也就那么一疙瘩地儿。窄窄溜溜的。对面就是北师南门。灰蒙蒙的天,哪儿也不想去。跟朋友聊天儿。


    第二天一早开会。大日头,艳阳天。霾倒是不见了,却又热得辣人。


    经过北师校园,大约是一拨儿老教授,多是女性,在那儿练太极。一张一弛的动作,透着一股子沉静和安然。    


    到京师大厦会议室,找着自己的座位牌,坐定。然后签收各种资料。不一会儿,大伙儿陆陆续续进来。其实也就十来个人,但因为一个都不认识,也没别的事儿干,就逐一端详着。


基本都是中老年人。我估摸下自己,虽然无名无号,好在不算太老,倒也可喜。


    老先生看着风度挺好,花白头发,银框眼镜,皮肤白皙,面容慈和端正。


    中年的同志们,以男性居多,大都洋溢着书卷和学问的味道。间中三两位女性,瞧着也很雅正端方。


    我虽然不至于自惭形秽,却也多少觉得自己有些像柴禾妞。


    走了流程以后,就是分组讨论。我跟老先生、郭大侠和小王一组。老先生是博导,郭大侠是硕士导师,小王是讲师。我大概代表草根。

    坐定以后先读资料。写自己的独立意见。我思忖了一下,决定相信自己的专业判断。不管别人怎么看,我的意见至少可以代表我自己。

    然后,若干份资料,逐一讨论。

    老先生耳朵不大好,听不大清我们在说啥,我得给他大声重复一遍。不过脑子挺利索。清清楚楚地说着自己的见解。

    有时候我跟他想法一样,有时候不一样。这时候我会说出我的想法。奇怪的是我并不需要什么勇气支撑。一点儿不打怵。我这自信心是打哪儿来的呢?我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或许跟郭大侠有关。他常直眉楞眼地把老先生顶回去。而大多数时候,我俩意见一致。扎堆儿。比起他来,我觉得我的态度还算和婉。

    老先生也坚持自己的意见。郭大侠直杠杠地来一句,要一票否决呢,就您说了算。要听多数人的意见呢,就按我们的。老先生风度挺好,笑微微的,好吧,我保留,那个,按你们的吧。

    一遍一遍的讨论。没法达成共识的,搁置。然后又重来。

    我挺喜欢郭大侠的。午餐时我们一桌。他说十年前在川大外面那条街上吃东西,十块钱可以吃个饱。成都好啊,美女如云。

    我们哈哈笑。

    天津老师教我们说天津话。吃嘛呀,干嘛呀。同志们表扬我普通话说得好,说还以为是北方人。我跟他们说,哪儿呢,我前后鼻韵都不分的。

    黄药师教会我分清香椿苗和香椿叶。桌上吃的是香椿苗,北京人才爱弄这个,平常我们炒鸡蛋吃的那是香椿叶。

    老酸奶很好吃。北师食堂自己做的。每人一碗。淋了蓝莓汁儿的山药泥也很不错,虽然别处也能吃到,但口感没这么细腻爽滑。奇怪的是全桌就我一个人吃。郭大侠不吃,他说女孩才爱吃这个。他就跟大盘鸡里的拉条子杠上了。

    桌上有位女士是山东人。说起山东的煎饼。小王悄悄跟我念叨,那煎饼啥都没放,有啥好吃的呢?小王是上海人。他想不明白,从前同寝室的山东同学,为啥老把煎饼当零食吃。

    一方一俗,挺有趣的。

    午餐后继续讨论。完了又读报告。我发现郭大侠挺会睡觉。

    刚开始我以为他在深入思考,再一看,不对,细打量,居然睡着了。身板儿还挺着,两手平平展着报告, 低眉垂眼,戴着眼镜,眉头微皱。谁看都像一副认真研读的样子。

    我正好坐他斜对面,看得清,悄悄叫旁边做记录的女孩也看。我俩偷着乐。小妹妹挺善良,笑完补充一句,专家们真是太辛苦了。

    老实说,报告没读进去,也就没啥刺儿可挑。再说我觉得我哪有资格给这高水准的学术报告挑问题呢。所以只准备好带着耳朵听。

    没想到大会交流时,同志们条分缕析,真的发现了许多问题。关键就在于,这些问题还都是真问题!

    我身旁坐的负责报告的老师,一边儿打字,一边儿苦笑着跟我咕哝了一句,都改了八遍了。

    唉,都不容易。

    像我这样稀里哗啦的态度,碰上学术较真儿的老师,不定怎样呢。想到这里,猛然间有些惊悚。

    大会讨论时又开始互掐。划下道儿来,各自据理力陈。有的率直发难,有的谦和反驳。虽然性情各有不同,但在自己的专业领域,当仁不让的态度,倒也相差无几。

    我看得津津有味。一面感叹于他们面对学术的认真和执着,一面也欣赏着这个与世俗不同的精神的世界。

    回来后跟老师汇报。老师说有机会多参加一些这样的会议,浸润其间,总有好处的。

    京城夏日,也没啥玩的,就是碰见几个有趣的人。倒也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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