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发现“弹性”是一种普适的生活哲学。
上个学期的最后一次班会结束后,我和楠姐站在宿舍区路边的树荫下聊天。谈起Q同学能排专业第四的秘诀,她用一种厨师透露独家酱汁配方的神秘语气和我说:“优秀的大学生,生活要有规律性。”我想起开学初Q同学在朋友圈晒出的时间表,完全地安排了他一周的生活,甚至包括了“周日中午十二点十五分 开始打游戏 打到一点十五分”这样的安排。我茅塞顿开,并深信不疑。期末周我实践了一下“规律“”的复习生活,尝到了从容的甜头。于是我觉得下学期开始,一定要有自己的时间表。任何时候看一眼就会知道自己该干什么的那种。
第一周作为体验周没有排表,到了第二周,我给自己也安排了一份满满的时间表。半个小时为一个单位,从早上七点到晚上十一点,密密麻麻填满了要做的事情。
可是后来我发现,尽管我已经给自己留出了一定的时间损耗,可这种塞得满满当当的时间表真的不堪一击。这张表就是墙角里用精巧的力学结构摞起来的五十个垃圾桶,随随便便的一个突发事件就能让他们轰然倒塌。
组会的时候我又和楠姐聊了时间管理的想法和经验。她嘲笑我的时间表太过缺乏弹性。就算是上了发条的机器人面对这种时间表也难免有走岔的时候。纯粹的以任务为驱动的时间管理和纯粹地以手表为准绳的时间管理都太过僵化,效率的艺术在于时间的弹性。
弹性,这两个字自带物理的冷峻无情,又泛着一种简洁的真理光芒。具有弹性的物质也不止橡皮筋和时间表。
做学长组的时候,我瞧不起蓝田学园老师的按闹分配。到了我纳新的时候,面对无理取闹的新生,我力主劝退,而指导老师选择息事宁人。通知他可以破例去他想去的部门时,我很沮丧。看吧,原则是弹性的。
做了小半年癌细胞,我决定我将来的科室非普外不可了。甚至我都说服了自己,研究胰腺癌还有童年玩伴因此癌丧父的因素在。我可以半开玩笑地和同事说,你别不信,我早就和这玩意儿碰过面了。可是学长说起的另外一个实验室和科室又打动了我的心,想想好像骨科也不错,从小到大见过的骨折的人比胰腺癌还多点。看吧,理想是弹性的。将来分科室若是没得选,理想还会再低一头,弹到哪算哪,有书读就成。
心理学导论的老师说,不论是穷人、富人、健康人、残疾人,他们的平均的幸福感其实是差不多的。即便是普通人一夜暴富,他也只能在暴富的那一瞬间感到超乎寻常的幸福感,之后幸福感便会回落,最终体会到了富人的快乐,也体会到了富人的空虚和痛苦。听在我耳朵里,就是,幸福感也是有弹性的,不管你怎么用力地试图把它拉扯地比别人大,它迟早会倔强地缩回去。
我想着若是谈校园恋爱,一定要灵魂合拍,最好是专业内的同学,不会因为学制不同而分道扬镳。再或者一路苦读,度过我不咸不淡的漫长医学生生涯之后,主动跳进婚恋市场的橱窗,让某一个人品尝我寒窗十年的胜利果实。我的生活是两条坚硬的水泥路,一条写着“绩点”,一条写着“科研”。可是我终归是一个弹性大学生,被人强势的突破了“禁止通过”的路障,发现这两条路压根就是稀泥。于是就有了第三条路。
所以每当有人说我在他眼里是什么样的人时,我总是很惶恐。因为我深知我不是,或者不一直是这样的人。太多东西都充满了弹性,而在没有找到一个像样的东西做内核之前,我对这种弹性没有掌控感。
或许我的内核是理性,或许不是。谁知道呢。毕竟现在钻研时间管理的我,以前也是在知道香港人会把一天的时间切碎,在某一块碎片上写“10:00-10:30 和老婆上床”的时候,嘲笑出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