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不久在微博看到一段话,大概是这么个意思:
“我们对时间的感知与我们对外界信息的接受量有关,大脑需要更长的时间来处理、适应新的刺激。这就解释了为什么小时候我们觉得日子过得慢,长大后却发现一年过得比一年快。”
01
对身体和心智都未完全发育成熟的孩子来说,这个世界的确太奇妙,有太多太多此前他们从未见过、未感知过的事情需要他们去适应和理解。为什么地球是圆的?为什么天空有时是霾的?为什么同桌会因为我去做课间操时没叫上她而生闷气?为什么我看到坐在第三排第四桌的那个同学会不由自主地想接近?
从物理现象到人际关系,一切的一切对孩子来说都是那么新。
就像从B612星球来地球旅行的小王子。他想不通为什么这个世界上还有这么多与自己拥有的那朵长得一模一样的玫瑰花,他不知道“驯服”是什么意思,也不明白列车上的人为什么都神色匆匆。
回想起来总有种错觉,小王子好像在地球待过很长一段时间。在这段时间中他驯服了一只狐狸,也弄懂了那朵在地球毫无特别的B612的玫瑰对他的唯一性,他还结交了一个飞行员朋友,教会他画羊,告诉他想他的时候可以看天上的星星。
因为一切对他来说都是新的,所以即便是玫瑰园这种在我们看来无比寻常的事物,都能让小王子从中找到一个截然不同的只关于自己的世界。
后来特意去确认,才发现原来小王子在地球只生活了一年。——我们借小王子的眼去看待这个原本已经熟悉甚至厌烦的世界,竟有种生命体验被拉长的感觉。
这也解释了人们为什么想要去旅行。逃离自己所熟悉的地方,去到一个陌生的环境,“他者”的眼光下总能发现一些神奇的、有趣的、不同寻常的细节。同样是5分钟,被新奇的事物塞满,抑或是循规蹈矩平平无常地度过,两者给人的感觉自然不同。
“时间”,这一物理尺度从来未曾因为人类怎么去体验它而实际变长或缩短,一切都只是人类的心理在起作用。
小时候并不会想得那么深。
那时曾经一遍又一遍地听SHE的《不想长大》,“我不想我不想不想长大,长大后世界就没童话。”
疯疯癫癫、懵懵懂懂,扎入少女偶像构建的娱乐世界中,其实从未将“不想长大”当作心声。
简直不要太期待长大了好吗,成年、读大学,成为一个独立的人,飞到任一个想飞去的地方。长大,不就意味着自由吗。有谁不想要自由呢。
02
拉回来,拉回来,事实上并没有那么放飞。
我从小到大都非常恋家。第一次去上幼儿园那天最透支嗓子,也记不清爸爸妈妈是怎样把我放在幼儿园然后离开的了,怕不也就是些“这里有很多小朋友陪你玩啊”、“我们下午就来接你啦”之类的套路,反正我就那么模模糊糊的信了。估计一开始也没太搞懂是怎么回事儿。小孩子就好在这点,心思不深,大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套路与反套路这种高招,当时的我是万万想不到的。
总之最初的一切都还好,就像暴风雨前的宁静。燕子低飞,蜻蜓点水,鱼儿跃起来张着小嘴呼啦呼啦,刺眼的太阳光也没了,不知道的还觉得眼前的场景和谐又美好。小孩儿的心情嘛,和大自然一样充满意外。待风开始用力地刮,黑云铺卷似的涌来,硕大的雨点唰唰唰也就毫不客气地跟着下来了。只留没带伞的人暗自纳闷:哎不对呀,出门时这天也没点要下雨的样儿啊。
记得那时我是吃完午饭后就开始“下雨”了,还伴随着电闪雷鸣。老师让收拾睡午觉,我却不知怎么的开始觉得不对劲。妈妈怎么不在?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周围没有一个认识的人……莫名地悲伤连带着不知所措的心情一齐涌上来,结果就是“哇哇哇”地不停哭,老师哄也没用,小朋友哄也没用。后来其实有阵哭得有些累了想休息,却觉得既然前边阵势闹得这么大怎么能说停就停,于是再接再厉,即使忘了初心但仍旧要在奔涌哭泣的道路上继续前行。
想来,“幼师”这一职业后来一直没被纳入我对“未来人生规划”的想象,大概是潜意识中被那次的自己吓到,意外地从我的幼儿园老师那儿得到了“前车之鉴”。
刚上小学时被送到乡下的外婆家去读了一年书,那次对我来说也是一场与爸妈的“盛大离别”。有多惨烈呢,刚被送过去的头一个月,每天若无其事地吃完晚饭后,我都要回到自己的小房间躲在被窝里默默地哭。其实理智上已经觉得不该因为爸妈不在身边而难过了,奈何感性斗不过理性,悲伤抑制不住地产生,我只好背着待我如爸妈一样好的外婆家亲戚暗自抹泪。
当然时间能够治愈一切不平。度过了难捱期后的我在外婆家也能混得如鱼得水,结识到了一起玩的小伙伴,和她一起跑到田间山上,挖木薯、摘野果、掏泥鳅。这就是另一个话题了。
03
要上小学二年级时爸妈终于把我接回了家,直到高中就没再长时间的离开他们身边。我以为我的恋家病已经得到了根治,却没想到并非如此,原来表面上的一切安好只是因为没有病源诱因没有被触发。
高中是要住校的,一个星期才能回家一次。第一个星期要军训,但我非常清楚地知道当时的痛苦和难过绝对不是因为它。军训的那个星期白天要和炎热的天气、疲惫的身体作抗争,表面还得平静愉快,努力和身边新认识的同学热络感情。到了睡前终于得到了属于自己的时间,当然那也并不是完全属于自己——寝室其实是一个同时属于8个人的公共空间。
没办法苛求太多,至少蜷在自己被窝里的时候是身体和心理最放松的时候。心理防备最松懈的时间里眼泪就停不下来了,基本每天在睡着前我都要面对着墙壁,忍着不哭出声也不抽鼻子,就让眼泪默默地顺着眼角流到枕头上。哭着哭着就慢慢睡着了。就这么过完了一周,算是用泪水迎接正式的高中生活。
小学到高中这段每每遇到新环境都要哭得不能自已的日子,就是我最期盼着快点长大,期盼着时间快点过的时候。一切都是相互的,等到我开始越来越快地适应新环境,即便扔到陌生的环境生活也不再难受和悲伤时,“长大”就如期而至了。
我选了个离家需要17个小时火车车程的城市念大学,离开家那天是一个人,阴差阳错之下没买到卧票,就这么在拥挤着车厢里完成了这趟由南至北的跨越。到了学校寝室后发现室友都是在父母的陪伴下来的,我有一点心空,但终究没将悲伤放大。
后来时间就不再等人了,一晃眼过去我即将毕业,每天心中都暗自呐喊时间请走慢一点。无意中在微博读到开头的那段话,细想之后,才明白我的心路转变以及“恋家病”的突然治愈因何而来。
这分明就是上帝对生命开的玩笑,让人在最不知事的年纪难以感受到时间的匆忙,又让人在知道惜时后深感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