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回归记

         我是老师,但我最反感的一句口号是:没有教不好的学生,只有不会教的老师。而今,我是母亲,我却深深的认同一句话:没有不好带的娃,只有不会带的妈。谨以此,给我最爱的女儿,妈妈做得不好,但我一直在努力。

      胖芊生下来,超出了全家人的意料。首先,是个女孩,之前几乎所有人都说是小子,全家人都已经把这当作了事实。其次,体重7.2斤,而且顺产。这比B超推测重了一斤,而她的母亲我,身高150,孕前体重不足90。全家人皆大欢喜,要知道司令官家三代都没有一个姑娘,大家梦寐以求的小辫子,花裙子,居然变成了现实。生下来的第一天,一片忙乱的医院里,胖芊表现极好,自顾自睡觉,丝毫不受干扰。然而一天后,娃就走上了被娘坑的漫漫长路……

       我在怀孕前看了很多书,自认为可以应付这个新生命的到来,却没有想到迎头第一棒,就让我措手不及-没奶!怀孕的时候我看了不少关于母乳喂养的知识,坚信母乳就是“只要你相信有就一定有”的理论,所以我丝毫不怀疑我会没奶,甚至连奶粉都没有准备……

       一夜奋战生下娃,第二天出产房进病房,其间的忙乱简直无法想象,身体巨大的疼痛让我即使一夜没睡也毫无困意,看着陌生的小婴儿,没有很多人描述的激动幸福,只是觉得,终于是生下来了!把她抱过来吸奶,我们都是如此的不熟练,我的奶也并没有出现所谓的“想有就有”。靖哥只得去附近的超市连忙买回奶粉,给娃补上。第一夜,娃睡得很好。奶奶给出差在外的爷爷打电话说,孩子好带得很呢!然而,第二夜,娃就开始闹了,一整夜都没怎么睡,第三夜,依然闹,睡不下去……所有人都觉得是孩子不好带,直到孩子爹突然开窍,会不会是没吃饱?医生告诉我们,新生儿,一次给10ml奶粉就行了,当娃爹把奶粉加到30ml,孩子满足的睡去了。而另外一个乌龙,是第三天的时候,我终于可以起床抱着孩子,用奶瓶喂她,发现她很用力的吸,瓶里的液体一点不少,我很奇怪的把奶嘴拔出来,才发现,我买的Nuk的奶嘴,是模仿乳头,分了上下的,也就是说,前两天,娃吸半天奶粉不见少被误以为她不饿的时候,其实是奶嘴方向没拿对,娃根本吸不出来……

      写到这里,我依然觉得心疼。原谅你的母亲,我自信自己有奶,所以关于奶粉喂养的知识,一点都没有看,我买的奶瓶,我也没有看过奶嘴是什么样子的,就这样,让娃饿了两天。加上医院暖气太足,温度很高,孩子不仅穿着薄棉袄,还裹着棉包被,第三天,就捂出了一头的热疹子……

       如果妈妈不是那么盲目自信,如果妈妈再细心一点,如果妈妈再强硬一些,我的宝贝,在你出生的最初,又怎么会经受这样的折磨呢?

       连着熬了两夜,本来身体不好的奶奶已经熬不动了,爸爸也因为睡眠不足快疯掉,最后无奈,选择去月子中心。其实就在交了月子中心定金之后,就已经发现,孩子闹,其实只是因为没吃饱。不过既然定金也交了,又恰逢春节,还是去那里坐月子吧。我们选了最平价的地方最低的价格,所以一个育婴师照顾两家宝宝。育婴师告诉我们,奶粉要四个小时才消化,所以要四个小时才能喂一次。而她判断我的奶不好,太稀……我们就这样,又一次被带进了坑里。新生儿的胃容量极小,不可能吃一次撑到四个小时,要知道,四个小时一喂,是四个月的宝宝才能达到的时间间隔。而母乳,是分前乳后乳的,前乳稀,后乳稠。就这样,胖芊再一次被娘坑了。我回忆起她月子里拉的大便,那么小小的身子,拉出了巨量的便便,里面是满满的奶瓣,她的肠胃,要承受怎样的重负?

        尽管如此,在前半个月,她依然是吃吃睡睡,直到半个月后,开始出现了状况。她的睡眠,也就是在那时候出了问题。

       因为胃食管返流,她几乎难以独自入睡。在月子里我已经开始抱睡了,当时身体还远未恢复,抱着她靠坐在床头,我的尾骨疼痛不已。而司令官大人迟迟进入不了状态,每每孩子哭闹不止,都会被他恶狠狠的吼叫,然后就是我把孩子抢到怀里,哄睡之后独自去厕所流泪。出了月子中心的第二个月,孩子的状况更加糟糕,不仅胃食管返流没有好转,又出现了肠绞痛。为了减轻她的痛苦,全家人抱摇逗晃,最后终于熬过了第二个月,进入第三个月。

       这时候,孩子的肠绞痛已经消失,胃食管返流好转,以为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却没想到睡眠问题开始愈发严重。

       白天一次只能睡四十分钟,无论放床睡还是抱睡。夜里一两个小时一醒,需要喂奶,每次却只吸几分钟就睡着。白天,入睡的时候哭,睡醒依然哭。她好像总是很困,却又不能入睡。闹觉的时间越来越长,每天越来越烦躁,总是要人抱着才可以安静。我意识到孩子的睡眠出了状况。

       我报了小土大橙子的网络课程,开始在夜里娃睡觉的时候听课。由于课程针对每种情况都有比较详细的讲解,我就最先听了《小睡短》这节课。听完我就觉得,孩子的问题可能是过度依赖奶睡。之前娃闹得厉害,总是直接上奶,娃立马就平静下来了,发现这样又省事又轻松,殊不知,妈妈的奶在所有安抚方式中相当于核武器。如果战争一开始就上核武器,那其他的武器也就失去存在的价值了,更重要的是,如果核武器变成了常规武器,那么它的威慑力也就大打折扣了。所以,想要改善娃的睡眠,必须戒掉无奶不睡的习惯,改为其他形式的安抚,我当时天真的以为,娃戒了奶睡,应该就可以睡长觉了吧,后面的事实证明,我的是图样图森破……花了三天时间戒了奶睡,改为抱哄入睡,可孩子白天依然是四十分钟必醒。

       继续听课,原来是需要接觉的。孩子醒后大哭,一般都是因为没有睡够,而自己又不会再次入睡,所以还会大哭表示不舒服。正常情况下,白天的睡眠,ta们一次需要至少睡两个睡眠周期,一个半小时,才能起到好的修复作用。起初的接觉,几乎很难成功。经常是拍入下一个浅睡,到深睡那个点的时候切换不进去,感觉就是孩子需要跨一步高的台阶,怎么也跨不上去一样。接觉难导致的另外一个问题就是难以形成规律作息。按她当时的月龄,应该是走三小时的easy程序,加上那时候我对纯母乳依然有执念,使得问题更为复杂艰难,那段时间感觉白天依然是一片混乱,孩子依然烦躁不安……也许是后来孩子慢慢长大了些,也许是因为我开始有意识的调整,后面开始逐渐能够接上觉了,到入睡困难的问题依然存在,接觉也并非都能成功,而且需要拍的时间一般都在半个小时多了,看来入睡方式还需要进一步降级。

      自从戒了奶睡,胖芊的入睡就变为了抱哄。随着她越来越疲劳,她的入睡变得越来越难,经常是抱着哭得死去活来,最后哭累了,才趴肩膀上睡着。为了让她入睡,我们抱着走,晃,拍,甚至深蹲,无所不用,往往是哄睡一次下来,耳鸣腰酸胳膊疼,加上要帮她接觉,也根本不能和她一起睡,一天下来,人都累得散架了……然而,这样下去总不是办法,必须继续改善。于是就改走抱摇哄,到坐床抱摇哄,再降低摇的幅度和频率,改为坐抱静止,最后变为躺拍入睡。最初走抱哄的时候,胖靖还能帮忙,到坐抱的时候,他太胖,没法坐抱,更不要说坐抱静止了,于是哄睡只能我一个人来了……那段时间因为每天哄睡导致的疲劳,让我情绪极度糟糕,经常控制不住情绪朝孩子发火,好几次都是把孩子扔床上,自己号啕大哭,更严重的一次,是我发了有生以来最大的一次脾气,把客厅所有东西砸得一团乱,最后哭到全身发抖,也彻底明白产后抑郁的可怕所在。

       那次以后,应该是压抑已久的情绪得到了彻底的释放,我变得平静了许多,其实孩子作息在我的努力之下,已经逐渐变得规律起来了,然而,一个更大的问题随之而来。

       随着作息逐渐规律,哄睡方式的降级,我开始让娃躺拍入睡,然而也就是在躺拍入睡的当夜,孩子出现了几乎一小时一醒。当时百思不得其解,理论上说,入睡方式与她睡眠切换的方式更为接近了,是应该睡得更好了啊,也没有出现因为翻身导致夜醒啊!先开始以为应该只是几天,也许是跳跃期的缘故呢!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夜醒并没有好转,反而每况愈下……本来比较规律的白天睡眠,也因为夜醒,开始变得入睡困难,白天情绪又开始烦躁了。

       有一天又是一夜折腾,早上五点又醒了,我实在没有精力再哄睡,就把他交给胖靖,想自己休息一下。大概过了一个小时,我听到孩子爆发性的大哭,然后是胖靖恶狠狠的声音:哭哭哭,你哭死算了!我赶紧起床把孩子抱过来,她依然难以平静入睡。于是我就坐在床上,运用抱起放下法,不断的抱起放下,也不知道抱起来多少次,终于在六点半左右,孩子睡下去了。

        既然抱起放下法起了作用,当天上午,我又如法炮制,胖靖拿着手机纸笔记录,半个小时,抱起来差不多二十次,睡着。之后的入睡都不需要抱起来那么多次了,几天下来,再哄睡,基本不需要抱或者抱一两次,孩子就能睡下了,可是,夜醒,依然频繁。

        我曾经一度以为,真的是娃没发育好,就此我还写过一篇长文,以为是娃大自好。然而,更为频繁的夜醒,每次更加难以安抚,不仅让我和胖靖严重睡眠不足,小小年纪的孩子出现了眼袋和黑眼圈,情况糟糕到大家都已经难以控制情绪。接连几个晚上的哄睡,让胖靖暴躁抓狂,每天早晨起来,连孩子都不想看到,嘴里都是恶狠狠的诅咒。是坐以待毙还是主动出击,已经不再是选择题,而变成了填空题。必须改变现状,若等娃大自好,估计我和胖靖已经完全废了。

        关于睡眠训练欧美有很多种方法,当然有温和的,比如我应用了的抱起放下法,当然也有激进的,也就是国人经常挂嘴边的,让ta哭吧,哭两天就会睡了,学名就是哭免法,这种方法,绝大多数父母是受不了的。最后,我选择介乎二者之间的法伯睡眠法。法伯法的精髓其实就是延迟响应,通过时间控制,既要切段孩子的睡眠依赖,又让孩子知道,妈妈并没有抛弃她,而是放手要她自己学会睡觉。我原本计划等孩子满六个月,我把法伯的书看完,再着手实施,可情况已经糟糕透顶,连续一个多月的夜醒,我们随时处于崩溃的边缘。因此,就在胖靖再一次大发雷霆的当天,我决定当晚就实施。

        那天我查了一整天的资料。之前我一直都没有搞清楚她频繁夜醒的原因。白天我们作息规律,她基本都能在二十分钟内睡着,睡眠量不多不少,环境没有发生改变,没有冷热湿疹出牙等一系列症状,因为害怕夜奶依赖,我的夜奶次数也严格控制,各种排查,百思不得其解。然而夜醒频繁,一定是有依赖物的存在的。直到那天我才恍然明白过来,由于我夜里怕她醒来,反应过于灵敏,致使她形成了对我的安抚的依赖。举个更形象的例子,好比她明明会走路了,可我总是担心她摔跤,就一直牵着不放手,到最后就变成了她就是不会走。那么,我要做的,就是放手。当然,放手的方式有逐渐放,也有一下子就不再牵了,仁者见仁 智者见智吧。

       当天晚上,我和胖靖在客厅打地铺,她被留在卧室小床上。第一天晚上没装监控,屋里的情况我们并不清楚。只是每次她哭声响起,我就立即打开秒表,守在门口,时间一到,立即进屋,拍拍她安慰安慰,然后转身出门,身后可能还是她的嚎啕大哭。第一夜,醒了9次,出乎我的意料的是,并没有每次都大哭,有两次其实就只有几十秒而已,只有一次时间长,哭了一个小时。我再次确信她是对我的安抚形成的依赖了。睡眠训练继续执行。第二晚,醒了五次。直到第六天开始,夜醒基本能固定在三次。最长睡眠时间达到七个小时。

        明天,半岁,睡眠训练第十一天。白天三觉,自主入睡接觉,总时间三个半小时。晚七点至早七点,夜醒三次,其中一次喂奶,另两次都自己翻翻哭哭入睡。有效睡眠11个小时➕。白天清醒时间延长,可以独自玩耍一个小时,即使犯困也不烦躁,逗玩开心互动。眼袋已经没了,黑眼圈也快消失了。粑粑麻麻睡眠充足,白天全力陪玩。妈妈可以做家务了,粑粑可以晚上出去浪了……

        我曾经给胖靖说,我用三个月时间追奶成功,我还要用三个月时间,让娃变成天使宝宝。其实,你本来就是天使,是妈妈给你披上了恶魔的外衣,幸好麻麻没有一错再错,半年时间,能为你脱去恶魔的外衣,是妈妈做得最正确的事情。

        半年的时间,我终于可以给自己敷一张面膜,也终于可以静下来记录这半年的状态。育儿育己,与其说是孩子在成长,不如说是自己在长大。孩子为我打开了一个全新的世界,这个世界需要我有更多的耐心细心和决心,需要我的温柔,也需要我的坚强,需要我满满的爱,更需要我的时刻保持理智和清醒。这半年里,我所有的生活都围绕着孩子,她是我的全部,而接下来,我需要重拾自己,去平衡我的职业和家庭,平衡我的家人,孩子和丈夫的关系,最重要的,是要平衡我和孩子之间的尺度,一如她的睡眠,做该做的就好,而不能越俎代庖。虽然说起来如此简单,实际操作起来却好难好难。

      这半年里,走了很多弯路,我亲爱的女儿,对不起,让你跟着妈妈受罪了,接下来,妈妈会更努力去做得好一点。感谢我的司令官大人,虽然这半年里吵了结婚以来最多的架,流了结婚以来最多的泪,但是你真的是个好丈夫,好爸爸。感谢孩子的爷爷奶奶,对我们的小家庭,一直给予最大的支持和理解。感谢老大,总是心心念念的想着妹妹。感谢我的家人,虽然远在千里之外,只能借助电波表达关心,但情意浓浓自心。最后,感谢我自己,可以熬过这艰难时期,让人生又丰满了一些。

        愿时光不老,愿我们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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