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本文参与书香澜梦第120期“初”专题活动。
浔洲跪在宗庙前，额头抵着冰冷的青石地面。他能感觉到身后那些或怜悯、或幸灾乐祸的目光，像针一样刺在他的背上。
"奉天承运，今有灾星降世，致天下大旱。经占卜，灾星现于浔府，需以浔氏血脉献祭，方可平息天怒......"
巫祝的声音在空旷的宗庙中回荡，浔洲却觉得那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他的耳边嗡嗡作响，眼前一阵阵发黑。
不可能，父亲怎么会同意？他是父亲最宠爱的儿子啊。即便他是庶出，父亲也从未亏待过他。他还记得小时候，父亲总是把他抱在膝头，教他认字读书。父亲说，浔洲是他最聪明的孩子。
"父亲......"浔洲抬起头，看向高座上的洵钰。那个一向威严的男人此刻却低垂着头，不敢与他对视。
"父亲！"浔洲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您真的要......"
"住口！"洵钰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痛楚，但很快被决绝取代，"这是天命，不可违逆。"
浔洲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他看向站在父亲身后的嫡兄浔阳，那个一向待他温和的兄长此刻却面无表情，甚至......嘴角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记忆突然如潮水般涌来。三天前，他还在和姜氏在花园里赏花。姜氏穿着淡青色的衣裙，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莲花。她羞涩地告诉他，父亲已经同意他们的婚事了。
"等过了这个旱季，我们就成亲。"姜氏的声音轻柔似水。
可现在......浔洲突然明白了什么。他猛地转头看向浔阳："是你！是你陷害我！"
浔阳依旧面无表情，但眼中的得意却再也掩饰不住。是啊，他怎么会忘记，浔阳一直嫉妒父亲对他的宠爱。而姜氏......浔洲突然想起，前些日子堪沪公子看姜氏的眼神。
"时辰已到，送祭品入坑！"
浔洲被两个力士架起，拖向宗庙后的殉葬坑。他拼命挣扎，却无济于事。坑中已经堆满了白骨，有的还很新鲜，散发着腐臭的气息。
"不！不要！父亲！救救我！"浔洲的声音已经嘶哑。他看到父亲的身体颤抖了一下，但终究没有动作。
他被推入坑中，泥土开始一铲一铲地落下。浔洲仰头看着越来越小的天空，绝望如潮水般将他淹没。泥土落在他的脸上、身上，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就在这时，他听到坑边传来一声闷哼，接着是重物倒地的声音。泥土停止了落下。
"公子！快上来！"
是老仆阿福的声音。浔洲拼命扒开身上的泥土，借着阿福扔下的绳子爬出了殉葬坑。坑边，两个力士已经倒在地上，阿福的手臂还在流血。
"快走！"阿福拉着他就跑。
他们一路狂奔，直到跑出王城。浔洲回头望去，宗庙的轮廓在夕阳下显得格外狰狞。他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流下。
"阿福，你为什么要救我？"
老仆跪在地上："公子，老奴看着您长大，实在不忍心......"
浔洲闭上眼睛，姜氏的笑靥、父亲的宠爱、浔阳的陷害、殉葬坑中的绝望，一幕幕在眼前闪过。当他再次睁开眼时，眼中已经没有了往日的天真。
"阿福，从今以后，我不再是那个任人宰割的浔洲了。"他望向王城的方向，声音冰冷，"我要让那些视人命如草芥的人，付出代价。"
远处，夕阳如血，将整个天空染得通红。浔洲知道，从这一刻起，他的人生将彻底改变。他要爬上权力的巅峰，不仅要为今日之辱报仇，更要废除这惨无人道的人殉制度。
"公子，我们现在去哪？"
"去东夷。"浔洲转身走向黑暗，"那里有我的机会。"
夜色中，两个身影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茫茫夜色中。而在他们身后，王城的灯火依旧辉煌，却不知一场巨变正在酝酿。
2
东夷的春天来得格外早。
浔洲站在山坡上，望着远处连绵的群山。这里与殷商王城截然不同，空气中弥漫着野花的香气，而不是血腥与腐臭。
"公子，该回去了。"阿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浔洲转身，看着这个救了自己一命的老仆。这些日子，他总觉得阿福身上藏着什么秘密。一个普通的仆人，怎么可能在戒备森严的宗庙中救出自己？
"阿福，你到底是什么人？"浔洲突然问道。
阿福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公子终于问这个问题了。老奴确实不是普通的仆人，而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骚动。浔洲循声望去，只见一群东夷武士正押着一个女子走来。那女子一身白衣，虽然被绑着，却依然昂首挺胸，目光如炬。
"那是......"浔洲眯起眼睛。
"是初月姑娘。"阿福低声道，"她是东夷大祭司的女儿，因为反对人祭，被自己的族人抓了起来。"
浔洲心中一震。反对人祭？在这个信奉神权的时代，竟然还有人敢公开反对这种陋习？
他快步走上前去。初月正好抬起头，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那一刻，浔洲仿佛看到了另一个自己——同样不甘于命运，同样想要改变这个世界的自己。
"放开她。"浔洲用刚学会的东夷语说道。
武士们面面相觑。这时，一个威严的声音传来："这位是浔洲公子，是我们部落的贵客。"
浔洲回头，看到东夷部落的首领走了过来。这些日子，他凭借自己的才智，帮助部落解决了几次危机，赢得了首领的信任。
"浔洲公子为何要替这个叛徒求情？"首领问道。
浔洲看着初月，缓缓说道："因为她说的没错。人祭，确实该废除了。"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初月惊讶地看着浔洲，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
与此同时，在殷商王城。
姜氏站在堪沪府的庭院中，望着天边的明月。自从被迫嫁给堪沪，她每天都在忍受着屈辱。但她知道，自己不能就这样认命。
"浔洲......"她轻声呢喃，"你一定要活着。"
这时，一个侍女悄悄走过来，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姜氏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她终于等到了机会。堪沪最近在策划一次重要的人祭，而这次祭祀的细节，正是浔洲最需要的情报。
"准备笔墨。"姜氏低声吩咐，"我要给父亲写信。"
她知道，这封信很可能会要了她的命。但为了浔洲，为了那些无辜的生命，她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夜色渐深，姜氏坐在灯下，一笔一画地写着。她的手腕上还留着堪沪施暴的淤青，但她的眼神却异常坚定。
而在东夷的营地里，浔洲正与初月相对而坐。
"你为什么要帮我？"初月问道。
浔洲望着篝火，缓缓说道："因为我曾经也差点成为人祭的牺牲品。我发誓，一定要改变这个制度。"
初月沉默片刻，突然说道："我知道一条密道，可以通往殷商王城。如果你真的想改变什么，或许我们可以合作。"
浔洲抬起头，在初月的眼中看到了与自己相同的决心。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不再是孤军奋战。
远处，东夷的群山在月光下显得格外神秘。而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一场改变历史的变革，正在悄然酝酿。
3
夜色如墨，东夷的山林间弥漫着潮湿的雾气。
浔洲跟在初月身后，沿着一条隐秘的山路前行。阿福留在营地，为他们打掩护。这是浔洲第一次真正信任初月，也是他第一次感受到希望。
"这条密道是东夷先祖留下的，"初月低声解释，"可以直通殷商王城的地下河。但你要想清楚，一旦踏入，就没有回头路了。"
浔洲握紧了腰间的青铜短剑。这把剑是初月给他的，剑身上刻着古老的符文，在月光下泛着幽幽的蓝光。
"我早就没有回头路了。"他轻声说。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浔洲和初月迅速躲进路边的灌木丛中。一队殷商骑兵疾驰而过，为首的正是堪沪。
"他在找我们。"浔洲握紧了拳头。
初月按住他的手："别冲动。现在最重要的是进入王城。"
他们继续前行，终于在一处瀑布后找到了密道入口。潮湿的岩壁上爬满了青苔，空气中弥漫着腐朽的气息。
"跟紧我。"初月点燃一支火把，率先踏入黑暗。
密道曲折蜿蜒，仿佛没有尽头。浔洲能听到地下河的水声，还有不知名生物的窸窣声。突然，初月停下脚步。
"怎么了？"浔洲问。
初月举起火把，照亮了前方。地上散落着几具白骨，从服饰上看，都是殷商的士兵。
"有人比我们先到。"初月蹲下身，仔细检查着尸骨，"看伤口，是被毒蛇咬死的。"
浔洲倒吸一口凉气。他这才注意到，周围的岩缝中隐约可见蛇类的鳞片反光。
"跟紧我。"初月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瓶，倒出一些粉末撒在周围。蛇群立刻退散。
"这是什么？"浔洲好奇地问。
"我父亲研制的驱蛇药。"初月的语气突然变得低沉，"他虽然是东夷大祭司，但一直反对人祭。这些年来，他暗中研究各种药物，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推翻这个陋习。"
浔洲心中一震。他突然明白了初月为何会帮助自己。
就在这时，密道深处传来一阵微弱的呻吟声。浔洲和初月对视一眼，小心翼翼地向前走去。
在一个岔路口，他们发现了一个奄奄一息的老人。老人穿着殷商贵族的服饰，手中紧紧攥着一卷竹简。
"救...救我......"老人艰难地抬起头。
浔洲认出了他——这是姜氏的父亲，姜尚！
"姜大人！"浔洲连忙扶起老人，"您怎么会在这里？"
姜尚艰难地睁开眼睛："是...是姜儿...她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他颤抖着将竹简递给浔洲，然后闭上了眼睛。浔洲打开竹简，借着火光，他看到了堪沪即将举行的人祭的详细计划，以及王城布防图。
"姜氏..."浔洲握紧竹简，眼中闪过一丝痛楚。
初月检查了姜尚的伤势："他中了蛇毒，但还有救。"她取出一个小瓶，将药水喂给姜尚。
"我们必须尽快赶到王城。"浔洲站起身，"堪沪的人祭就在三天后，我们必须阻止他。"
初月点点头："我知道一条捷径，可以提前一天到达。但......"她犹豫了一下，"那条路很危险。"
"再危险也要走。"浔洲坚定地说。
初月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好，跟我来。"
他们继续前行，密道越来越狭窄，空气也越来越稀薄。突然，前方出现了一道深渊，只有一根腐朽的独木桥横跨其上。
"这就是捷径。"初月说，"我先过去，你带着姜大人跟上。"
她轻盈地踏上独木桥，很快就到了对岸。浔洲背着姜尚，小心翼翼地走上桥。就在这时，桥身突然发出不堪重负的断裂声。
"快跑！"初月大喊。
浔洲拼命向前冲去，但已经来不及了。桥身断裂的瞬间，他感觉身体一轻——初月抓住了他的手。
"抓紧！"初月咬着牙，一点点将他拉上来。
终于，他们安全到达了对岸。浔洲大口喘着气，看着初月被汗水浸湿的脸庞，心中涌起一股异样的感觉。
"谢谢。"他轻声说。
初月别过脸："不用谢。我们...我们快走吧。"
他们继续前行，终于在天亮前到达了密道的出口。推开伪装成岩石的门，他们发现自己正站在王城郊外的一片竹林里。
远处，王城的轮廓在晨曦中若隐若现。浔洲握紧了手中的竹简，眼中燃起复仇的火焰。
"堪沪，"他低声说，"我回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