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全我们的,我们的“偏见”

1

我第一次见到她或者说我第一次留意她的时候是在我常去的健身房外,那天,很普通,我和以往一样上到六楼,拐出楼梯,就看到一个女孩在走廊那头的窗户旁抽烟。

她个子不算高,一米六几的样子,身材匀称,算是不错,两条长腿肤白纤细,一头黑色长发扎成马尾,随着动作轻微摇摆。我故作老成的摇了摇头,心里叹息了一声,可惜了一个好女孩,那萦绕的烟圈不知道包裹着怎样的故事。

我去跑步,巧的是,我看到她也走向我这边,这会儿,我能看清楚她的脸,精心修过的眉毛,淡淡的唇彩,不大的脸上笼着一层微霜,有种生人勿近的架势。我不太喜欢烟味,在她走到我旁边的跑步机时,我想离开,把这里空给她,不过似乎比我想象的好,她走过来时,带来的周遭空气里没有讨人厌的烟味,只有一丝丝淡淡的发香,这空气似乎不那么烦闷了,我也不打算换地方了,顾自跑着我的步。

偶尔抬头,视线飘到她那边,却见她已经把头发挽成一个揪,干净利落。

过了一会儿,我准备休息了。就看见一个男的走到她面前,我不厚道的竖起耳朵,调慢脚下的速度。
“美女,我们是不是同一辆公交来的?我就坐你隔壁~”那个在我眼里没安好心的男生腆着脸去搭讪,说的好像真有那么回事。

我仔细留意她的反应,只见她笑着转头,看着旁边人,故作惊讶的说:

“哦,是吗?!”然后转回头,“没印象。”
噗~,我心里暗暗一笑,有点意思。

那个男的还不死心,说出目的,“美女,不要这么见外啊,能加个微信吗?我看你烟抽的不错,要不要把你的故事说给哥哥听听。”是个无赖,我冷眼盯着前方,等待着下文。

“我有故事,你有酒吗?”她连余光都没留给那个男的,我感觉到她已经很不爽了。

“马克.奥勒留曾说:我们听到的一切都是一个观点,不是事实。我们看见的一切都是一个视角,不是真相。你确定我有故事吗?”我看她按停跑步机,准备离开了。“不好意思,麻烦让一让。”

有点意思,这姑娘。我笑笑,转过头去看他们。

可惜总有人不那么好打发,那男的一伸手臂挡住了她的去路,“别给脸不要脸。”他有些恼羞成怒,压低声音警告面前那个比他矮一个头的姑娘。

我看不下去了,这世道~。走下跑步机一把搂住那哥们的肩膀,把他往回带,“兄弟,何必和一个小丫头计较……”回头跟那个姑娘示意了一下,让她赶紧离开。

她点点头,弯腰示意,转身走了。

我想,这个周六,对于那个姑娘来说,可能算不上一个好的休息日了。不过于我来说,这似乎是个不错的一天,出汗出的舒畅,心情也舒畅。

2
从遇见她到今天,已经过去两周,我时常工作空隙会想起那个酷酷的女孩子。那个在窗户旁抽烟的姑娘,那个说话不留情面的姑娘,那个马尾挽起来干净利落的姑娘。

我偶尔也莫名生出担心,担心她那样拽拽的性格会在外面吃亏。我也好奇,好奇那个人畜无害的脸上的小嘴怎么会爱上烟,又怎么会那么毒舌,想着想着再微微摇头。

同事觉得我最近不太正常,比如叫我有时会没有反应,有时又会自己傻笑。他们在背后议论我,恋爱了,后来,竟有好事者跑来找我讨要喜糖,美其名曰,沾沾喜气,早日脱单。

我被他们弄的哭笑不得,开始还忙着解释,到后来就随他们去了。

每周末我都会去健身房两天,可是这两周,我都没有看见那个姑娘。我从进大楼开始就用目光搜寻,就是没看见那个身影。上次受惊了,她可能不来了,我有点失望,期待落空的感觉不好受。

健身房的人来来去去,也偶有美女在众人眼光的追随下走到跑步机前,可是那都不是她。周末的健身房又恢复了以往的平淡寂静。

3
那是一次机缘巧合,我去一个高校跑腿帮公司拿材料。路过行政楼时,一辆助力车从旁边呼啸而过。我眉头一皱,暗道,这学校的学生真嚣张,校内也不注意安全,学校也不管管。可等我回过味来,感觉到空气中转瞬即逝的清香,脑子灵光一现,似乎是她,我赶忙回头,话还没喊出来,就看见前方的人儿拐过一道弯消失在视野里。

我郁闷了,可能是因为最近都在下雨,可能是错过再次见到那个姑娘的机会。

我把事情告诉一个关系不错的同事,她听了直翻白眼,对我的无语简直如滔滔江水绵延不绝,说这年头还玩什么一见钟情,说我这么大年纪了还看上一个小姑娘,天知道,我才27,我怎么就老了,我被上下左右挖苦了一顿后,她终于说了一句靠谱的话:
“你不是知道她是哪个学校的了嘛。”我一听,喜上心头,可是不到三十秒我又卸了气,一个高效那么多人,我不知道姓名,不知道专业,去哪找人啊。

同事悠悠看我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一点儿也不想搭理我。

我还是很郁闷,郁闷着郁闷着就去了健身房,今天是周三,下班后,健身房人不算多,我和往常一样先去跑步。

还没走到跑步机前就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长马尾,长腿。我按捺住心里想要去相认的冲动,理理头发,脚步淡定的走到她旁边的跑步机。我偶尔假装无意的喵一下她,她都是盯着前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我想搭讪,又苦于找不到时机,就在我纠结死的时候,耳旁飘来一句轻言细语:

“那个,我记得你,那天,谢谢你。”我抬头,正对上她的眼睛,她淡淡的跟我说谢谢。

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只好说“是嘛?没事,以后要注意,注意点就好。”说的磕磕绊绊,搞得我事后都想抽自己一巴掌,没出息。

她疏离又礼貌的看着我,然后递给我一瓶饮料,再次道谢,然后打了个招呼,就准备走了。

我急了,也不管不顾了,在她转身的时候抓住她的手臂,叫她等一下,她一脸诧异的看我,我惊讶的放手,道歉,动作一气呵成,可是叫停别人之后,我就卡壳了。

我半天想不出一句话来,我感觉时间在咔咔咔,一秒一秒的跑掉,终于我看着她的眼睛,问了一句:
“同学,请问你叫什么名字?你常来这里吗?”

她愣了一下,反应过来,笑笑告诉我,她叫左月,每周一、三、五来健身。她本来还想说些什么,奈何手机响了,我又一次目送她离开。

4
左月,XX大学大三学生,物理系。不要误会,我没有跟踪人家,或者查人家户口的意思,我是牺牲了两周工作日下班的时间,去健身房,遇见她和她聊天,听她说的。

对,事情在往好的方向发展,我调整了去健身房的时间,假装偶遇的在周一、周三、周五的时候去健身房等她出现。她也不完全按照这个时间来健身,但是我等到了她四次。

四次,够我好好搭讪,好好聊一次天,顺便找个机会要了联系方式。

她给我微信的时候还算大大方方,我说交个朋友吧,以后有事你在这还能找我帮忙。

不过,她虽给的大方,但补充了一句:有事可以找我,没事的话不陪聊哦。她笑着挥挥手,先回了学校,我走去窗外看她,不一会儿就看见她骑着车,带着一个女孩儿,绝尘而去。

这个有个性的姑娘。

隔段日子,公司来了一个大三实习生,听同事八卦,也是XX学校的,我一时来了兴趣。

休息的时候,我就去找这位同学聊天,同事都盛传我对她有意思,不过只有筱筱知道,我在打听左月,我想多了解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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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我叫左月,XX大学大三学生,今年22岁,主修材料物理,从小喜欢续长发,自认为是三好学生一枚,不打架不闹事,不好的就是高三时候不懂事,偷偷摸摸爱上了抽烟。

总有同学突然看到我抽烟时,会大吃一惊,然后我能感觉到,有人就在慢慢疏离我了,更甚的,我听到很多不好的传言。我在慢慢戒烟,因为这对身体不好,我不想关心我的人担心。

每每有不怀好意跑来打听我为什么抽烟的人,我总是无所谓的说,“姐抽抽的不是烟,是寂寞。恩,你很闲吗?闲吃萝卜淡操心。”

我不太在乎别人怎么看我,闺蜜老劝我收敛点,别那么说话老得罪人。可是我觉得,我的态度分人,既然他不友好,大家都是第一次做人,我干嘛要让着他。

不过嚣张是要分场合的,我算是栽了一回,那次在健身房遇到一个无赖,让我很烦,我都准备走人了,他竟然挡了我的去路。好在我的电话还没拨出去,旁边就有一个男生出手解围,我感激的朝他示意了一下,就跑去楼下舞蹈房找闺蜜了。

闺蜜听我说完之后,很显然的教训了我一顿。不过她的关注点开始跑偏了。

“哎,月月,那个男生帅不,嗯?”她一脸期待的看着我。

“恩,没仔细看,反正挺高的,好像也蛮白的。”我无所谓的答着,顺手给她扣上安全帽。

“我靠,你要不要这么敷衍~注孤生啊~”她一副怒其不争的模样数落着我,我赶紧一加油门,让速度消灭她的啰嗦。

6
其实,我并不是没有注意到他长什么样,我只是不想去细想,本没有交集的两个人,何必自己瞎想给自己平添烦恼。

不过事情似乎在沿着戏剧性的方向发展,我又一次在同一家健身房遇见他,之前我不是没有期待,我想哪怕跟他说声谢谢也好,可是我一直没遇见他。这次我无意回头就看到他正低着头往这边走来,我假装没看见他,继续跑我的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我感觉的到他有在看我,可是我不敢回头去和他打招呼,我觉得有点突兀,那天不过一面之缘,可能人家已经不记得我了。

最后,闺蜜发短信来叫我回去了,我不得不走了,没办法,他没说话,我只好鼓起勇气跟他说了谢谢,然后把手里没开封的饮料递给他。

走的时候,他突然抓住了我的手臂,力气有点大,我的心一抖,愣愣回头。就见他局促不安的松手,道歉,半天支吾出一句话,我以为他想要联系方式,没想到他却先问了我名字和我去健身房的时间。

我想这个男生有点可爱。

回去的路上,我一直想着他支支吾吾说话的模样,嘴角不自觉扬起,闺蜜很合时宜的揶揄我,追问着我发生了什么事。我没说,只说以后再告诉她。

我果然从那天之后,总能在健身房碰见他,这下不能假装不认识了,我们会聊聊,随便聊聊自己,聊聊平时生活。

我知道了他在某公司上班,才硕士毕业一年,与我竟然还算半个老乡。我们很自然的加了联系方式,成了健身房结伴的普通朋友。

我和闺蜜聊天的时候,闺蜜恨不得把我押到他面前,跟他说:恩,这玩意儿卖给你了。

其实不是,我没有那么优秀,本科还没毕业,我,我还喜欢抽烟,一般人不会喜欢抽烟的女生吧。

7
闺蜜其实很心疼我,她知道我,我其实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自信。

在他频频示好后,闺蜜觉得我应该考虑一下这个她口中优质的男生。她说:你一直把爱情拒在门外,爱情会不会伤心。

我想了很久,我觉得应该要有勇气一点,我应该去试试,说不定真的是对的人。

他之后的邀约,我就去了。我们还算聊的来,他很多方面做得也周到,不会让我感到不舒服,我还挺喜欢和他呆在一起,那是一种和闺蜜在一起不一样的感觉,会小小的兴奋雀跃但又不敢表现的太明显。

不过这一次,我伤心了。

他说:“听说,你以前抽烟酗酒,高中的时候还喜欢打抱不平?”他说这个的时候,我就已经惊到了。我浑身的刺瞬间竖了起来,语气很不友好的问:

“所以呢?”

他赶紧解释:“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问问你,我想多了解你一点。”

我很不开心,我努力的克制自己。

“你说你想了解我,那为什么不通过我了解我,为什么要听说?以后你慢慢就会知道我是什么样子的了啊?”我很激动,起身就走。

他拉住我,企图安抚我,不过没有用了,我不想再继续下去,我也不想和一个通过别人来看我的男生发展下去了。

“不要用耳朵去了解任何人,你已经对我有偏见了,不然你不会问我,我走了。”说完这句话我就匆匆走了。

8
后来他找过我,打电话,发短信,甚至跑到学校,我避而不见。在我心里,这个与众不同的男生,就没有自己的立场和主见吗?为什么要通过别人的口来了解我?很多事都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人言可畏,虽然我不在乎,但我现在算是了解到了,它还是影响到我了。

闺蜜劝我,室友劝我,可是我铁了心的不回头。
我很郁闷,两个人从陌生到熟悉,难道不是两个人互相了解的过程吗?为什么要听别人的,别人眼中的我和你眼中的我不是应该不一样的吗?

我对不同的人不一样啊,你看到的我是你看到的我啊,别人看到的我是别人看到的我啊,不一样的。
我到走廊尽头抽烟,一根接一根,郁闷的无以复加。

有人拿走我的烟放到他自己嘴里,吸了一口,又咳呛出来。

我惊讶的抬头,就对上那张熟悉的脸,转身欲走。
他没有拦我,只是在我身后说话,又像是自言自语。他说:

“我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你就在抽烟,烟圈里不知道藏着什么故事。我不喜欢烟味,可是我却讨厌不起来你。在你见到我两次的时候,我已经遇见你三次。我承认我开始对抽烟的女孩抱有偏见,可是那在我遇见你之后就瓦解了。”我站住不动,继续听他说。

“对不起,那天是我不好,我不该听别人说你的。你再给我一个机会让我了解你好不好?”

我不知道了,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这玩意儿,伤身体,以后少抽点吧,咳咳,呛人。”

我炸了,转身不管不顾的咆哮到:“还不都是因为你!”

他笑。
9
27岁那年, 我和一个比我小五岁的姑娘交往了。

她脾气不太好,不过没关系,我脾气好。

嘘~祝福我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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