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山回唱》——我的观感。人生的不同选择。

1952年,阿富汗,贫穷的村庄沙德巴格。10岁的男孩阿卜杜拉和3岁的妹妹帕丽经历了一场可能永生难以挽回的骨肉分离。他们的妈妈在生帕丽的时候死于大出血,父亲萨布尔是个卖苦力的老实人,勉强支撑着艰难度日。他无力拉扯两个年幼的孩子,又给孩子们娶了个继母帕尔瓦娜。帕尔瓦娜的哥哥纳比在喀布尔一户富裕人家里做厨子兼司机,女主人妮拉一直无法生育。纳比舅舅居间牵线,帕丽被卖给了妮拉,开始了新生活。一连串的变故之后,便是一场接一场的战争。苏联人来了,战争爆发了;苏联人走了,军阀们来了;军阀们走了,塔利班来了;塔利班走了,美国人来了。国破家亡,故事的主人公被迫流散,此后的故事将续写于喀布尔、加利福尼亚的圣何塞和法国的巴黎。

写在前面的话:

胡塞尼的第三部小说。前两部作品取得如此轰动的效果后,对这一部读者们只会用更加严苛的眼光去细细打量。我自然也不例外,但这一部却更令人意外。胡塞尼的成长显露无遗,从《追风筝的人》的单一故事情节开始,历经《灿烂千阳》的双重人物展开,到《群山回唱》错综复杂却又百变不离其宗的多人物糅合,这不能不说是惊人的速度。十年时间,三部作品,见证了胡塞尼的野心,令我心生敬佩。三部作品各有千秋,最为打动我的也是他最成熟的作品《群山回唱》。若问我理由呢,我想它在下面。


走出对与错的观念,有一片田野,我将与你在那儿相会。——鲁米

每一部作品都有它最扣人心弦的地方,它直触灵魂,给人深刻的反省。在《群山回唱》中,让我反省的是我们面对人生中的重要决定时,该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是像妮拉、马科斯、玛达丽娜般的逃离?还是像伊德里斯、阿德尔般的妥协?抑或是像帕丽、阿卜杜拉、阿姆拉、纳比、帕尔瓦娜般勇敢的承担?每一种不同的选择都决定着我们的人生走向,而我们又该如何抉择,在前路未明,心灵迷茫之时,我们又能如何去选择那条最适合我们的道路?就这一点而言,《群山回唱》不得不说是一部启示录,用九个人物的不同人生来唱响了一部宏大的交响曲。

在这部交响曲中,寓言故事是像指挥官般的存在,它调度着所有人的命运,在它翻云覆雨的手掌中,演出了一曲曲激荡的奏乐。所有的人物被分成了两种乐调,一种雄浑激荡,具有令人重生的力量,他们勇敢的迎接着魔鬼的考验,在曲终之际久久回响不散,连余音也散发着直入心底的、令人颤动力量;另一种低迷沉浮,令人心生迷茫,他们迷失在魔鬼的淫威中,放弃了自己生命中的珍宝,在曲终之际虽依旧余音绕梁,却终难免令人心生迷惘,有一种难以言传的悲凉。

作为这部交响乐的核心部分,魔鬼的寓言讲述了一个简单的故事。这个故事中,魔鬼是掳走所到之地一户人家孩子的恶人,而那些被掳走孩子的家庭有两种选择,一种是翻山越岭,不畏险恶的找到魔鬼,解救自己的孩子;一种是默默忍受,放弃孩子,逃避魔鬼的恶爪,继续生活。这两种选择正对应着书中人物的不同命运,也是交响乐的两种截然不同的乐调。

一种是坚持与承担,一种是逃避与妥协。

或许每一种选择都有着令人信服的理由,许是现实的无可奈何,许是内心的不可妥协。每一种选择都确然是一种磨练,在做出这种选择后都背负着相应的后果,它们都会逐一显示出来,许是在生命的末端,许是在某一触动这一选择的时刻,许是在面临又一选择之时。这种相应的后果是无可避免的,即使做出的选择避开了磨难,但这些磨难总是在等着你去承受,都是你背负着的包袱。我们逃不开的,逃不开该有的责任,逃不开命运的驱使。

一定要有所得,有所失,才谈得上勇气。

相似的选择下有着相似的命运与结局。

妮拉与玛达丽娜,她们都选择了抛弃与背离。背离自己的家庭,抛弃自己的孩子,选择了一条自我的道路越走越远,在她们看来,这是一条通往自由的捷径。

在这条捷径上,她们追寻着心中的爱,却一次一次的被所谓的爱拒之门外,她们流连在花丛中,看似风光无限,明耀照人,内心深处却是一种深深的暗黑,迷失在肉体与追逐之中,选择的是一条没有尽头的深渊。最终她们坠落了,结局异常惨烈,只剩一片悲凉。她们的选择决定了她们的收场,前期的畅意终究只是一场梦,后期的悲凉却是与她们选择相对应的后果。这是她们人生的选择与命运。

伊德里斯与阿德尔,他们都选择了妥协与遗忘。妥协于他们生存的现实环境,遗忘掉曾经触动过他们的苦难和曾经接受到的真挚的感情。选择了一条最稳妥的道路越走越远,只是在某一时刻会怅然若失,但却并不妨碍他们行进的脚步。

他们回归自己原来的世界,画地为牢,自欺欺人的生活着,将曾经深陷的信念看作一个幻象,一种妄想。他们不得不认命,屈从于他们的选择,忘掉罗诗与阿富汗,忘掉吴拉姆与他的家庭。他们最终成功了,但却在心里隐藏着一根刺,在无人留意时,隐隐作痛。这是他们选择的后果,不可更改。

有的时候,你只有生活过,才能认识到早已有了人生的目标,也许这目标你从来不曾想到。

看似无私的选择下,隐藏着不为人知的部分。

马科斯与帕尔瓦娜,以及纳比,他们的人生是不同的,却有着相似的部分,他们一个选择走遍千山万水,最终成为志愿协助阿富汗的整容医生;一个选择照顾瘫痪的姐姐,日复一日的操劳,一个选择照顾自己的老板苏莱曼·瓦赫达提,陪伴他度过余生。他们的选择看似都很无私而伟大,却一个是因为逃避责任,另两个是因为赎罪。

马科斯试图逃避平凡的生活,逃避那些他认为蹉跎岁月的东西,包括他的母亲与他的国家。他认为自己是“孤岛上的逃奴,自己家里的流亡者。”他选择逃离,希翼用行走途中的时间思考自己的归宿,他多年不曾回家,在外流浪的时间将他塑造成了一个家庭的缺席者。几十年的空缺,对他而言是黑暗而辽阔的空白。

他的选择让他成为了一个局外人,像他自己说的那般“很久以前我读了开头,后来又把它丢开,现在却在读它的结尾。”他失去的东西再也无法弥补,这是他的选择的后果,不可更换。

帕尔瓦娜嫉妒姐姐马苏玛的美貌,嫉妒她赢得了萨布尔的爱情,嫉妒众人对她的偏爱。于是当她得知姐姐与萨布尔十片叶子的约定时,她选择了将马苏玛从树上推下去,以此来破坏萨布尔的求婚。她成功了,马苏玛瘫痪了,萨布尔娶了别人。但她胆怯了,她难以面对这样的自己,她选择了承担起照顾马苏玛的义务来赎罪。这是她的选择,看似无私,却是在赎罪。

纳比是马苏玛与帕尔瓦娜的哥哥,却在马苏玛瘫痪之后选择了逃离,他去了喀布尔。之后,他为了讨女主人的欢心,选择从中搭线,将妹妹帕尔瓦娜的养女帕丽卖给了瓦赫达提家。这两件事成为他无法释怀的悔恨。于是他选择留下,选择照顾苏莱曼。在他余生的照顾中,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的选择是多么正确。像他说的那样“我已经拥有了人们在婚姻中追求的东西。我拥有了舒适、伴侣,以及一个随时都能接纳我,爱我,需要我的家。”这是他的选择所得来的结果,他值得被如此对待。

有些人感到不幸福,是因为别人爱的方式:秘密地,热烈地,无助地去爱。

寓言的结局,人性的选择。

阿卜杜拉与帕丽这对兄妹,他们诠释了巴巴·阿尤布与卡伊斯的结局。

失去记忆的帕丽前半生丢失了最宝贵的羽毛,后半生找回了一个完整的生命之根;丢掉了妹妹的阿卜杜拉记忆了妹妹一辈子,甚至选择将自己的孩子命名为帕丽来纪念妹妹,却在年老之时患上老年痴呆,忘却了前来相认的妹妹。

这样的结局确实不是最完美的,最打动人心的结局。但至少相较于巴巴·阿尤布与卡伊斯来说,阿卜杜拉与帕丽相见了,他们的家人又一次成为了一家人,他们的后世依旧关联在一起。这样的结局也算得上是一个好结局。最让我感动的是阿卜杜拉的选择,是他的坚持与不忘才换来了帕丽的相认。这样的结局才是最人性的结局。


不同的人生选择,不同的人生轨迹,所有的不幸与万幸都是因果自然。

在前行的路途中,我们总是会因为一些事情做出不同的选择,这些事情或大或小,却总是会指引我们走向一条轨道。脱离不开的,逃离不掉的,所有的错误总有一天要得以偿清,所有的选择都带有一定的后果。

我们总要经历,总要在这茫茫人海中慢慢摸索,直到某一天,我们猛然回头,发现这一路走来,指引着我们的事情依旧有着它最初的影响时,我们终于承认,逃不开的,终要去面对。

胡塞尼的第三部作品,我依旧很喜欢。

人们活着,支配他们的是他们害怕的东西,是他们不想要的东西。

作于日升中庭时。2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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