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
四月已经结束了,距离立夏还有三天。
艾略特笔下残忍的四月,荒地上的丁香,回忆和欲望掺和在一起。
这个四月同样寒冷,除了不寻常的飞雪,就是白茫茫干净而缄默的大地。
经年之前种在花园里的尸首,曾经开过花吗?如今又掩埋的许多,他们也会发芽吗?
春天的温煦和润,被赞颂太多次,尤其在孩童时代。
春是希望,是伊始。
但赞颂的是否全是破土而出的芽儿,那些没有顺利挺过春寒、雷暴、冰雹的生命呢?春是凛冬的结尾——蜷缩在土里不再有破土生机的种子是给冬画上的句号。
里尔克在信中说:
你要咬牙,要忍耐,挺过寒冷、阴霾,恐怖的春,才能抵达夏天。
[嬉皮]
我既渴望成为一个嬉皮,又不够格成为一个嬉皮,既不屑于成为嬉皮,又无法摆脱嬉皮的本质。
我是什么面目?
周身有许多眼睛,他们在说,你为什么不笑?他们又说,你为什么在笑?他们还说,你怎么不哭?他们接着说,你怎么能哭?
个人身份和集体人格冲突的矛盾,像一块癣,散发着恶臭和瘙痒,深深盘踞在心底。
你被驱逐,千军万马只能涌向一个出口。
你被诓骗,用物质等价身份。
你被阉割,挖出腹腔中的独特器官置于案板,等待一声令下或明码标价。
“你的臂膊抱满,你的头发湿漉,我说不出话,眼睛看不见,我既不是活的,也未曾死,我什么都不知道,望着光亮的中心看时,是一片寂静。荒凉而空虚是那大海。”
被绞杀的青年人。
[落水狗]
空洞的宇宙比人世更掷地有声。
可人间是泥沼。
多年以前做过一个梦,我被诱骗进盛满福尔马林的湖里,湖底的尸体拽着我的脚浮上来,森笑着对我说,“我们都是这样来到这里的。”
我是这样来到这里的吗?
你也是这样来到这里的吗?
这个湖是亘古不变都在这里的吗?还是只有当下如此?
历史的诗篇轻浮,从不吝啬对其口诛笔伐的读书人,望向其脚下的时候,不知自己正在通往天堂,还是正在坠往地狱。
抓住你脚踝的手生根在大地。
从诗篇里走出的幽灵指着你的鼻子,骂你道貌岸然,骂你这个虚与委蛇的落水狗。
你说,我是你的兄弟,我和你一样,只是这五光十色的时代行尸走肉的孩子。
-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