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千始

半夜时分，蓝月月踉跄着从诱惑天使酒吧走出来。

她一步三晃，醉眼惺忪，打着酒嗝，嘴里大声嚷嚷着：“你们这些不讲义气的家伙，不够意思。只会取笑我是黄金剩女，说什么我又剩了一年，让我赶紧脱单。我才不用你们送呢，我自己能走。”

一阵冷风吹来，她酒醒了几分。她睁大眼睛，打量四周，自己什么时候拐进黑胡同了？月光冷冷地照下来，有几分碜人。应该往哪走呢？她伸出手指指了指，不知道从哪窜出一个魁梧的身影，从她面前嗖地一声跑过去了，快得让她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她瞅着那个黑影钻进路边一个巨型垃圾桶。后面有人喊：“别跑，抓住他。”跑过来两个小混混。

他们看见蓝月月，其中一个开口问她：“小妞，你有没有看见一个男人？他跑哪去了？”

蓝月月胡乱一指：“那边。”那两个小混混不疑有诈，朝着那个方向追过去了。

此时，蓝月月酒已经完全醒了。她走到垃圾桶跟前，掀开上盖：“快出来吧，他们走了。”一边说，一边用手捂住鼻子，这什么味啊？她赶紧转过身。

一个黑影从垃圾桶里钻出来，蓝月月瞅着他，笑了：“黑熊。”

黑熊铁青着脸，手扶着胳膊，转身就要走。

蓝月月拉住他：“黑熊先生，你受伤了。我家离这很近，去我家包扎一下吧。还有……”她嫌弃地指了指他的身上，“你闻闻你自己身上这味，去我家换身干净衣服。”蓝月月对自己的反常行为，她替自己辩解，日行一善，全当我今天过生日做好事了。

黑熊皱了皱眉头，没表示同意，却也没有马上离开的意思。

蓝月月自顾自地拉着他走：“你跟我走。”他亦步亦趋地跟着蓝月月。

“黑熊先生，我叫蓝月月，你叫什么名字？”蓝月月眼里他就是黑熊，身材高大，面相也黑，从看见他到现在，他一直板着脸，好像别人欠了他几百万似的。

“方磊。”黑熊先生闷声说道。

蓝月月一听，“噗嗤”一声笑了，他爹妈还真会取名字，这名字跟他本人像极了，三块石头，难怪他这么冷。方磊莫名其妙，看了她两眼，脸上还是冷冰冰的欠揍表情。

蓝月月住得不远，她带着方磊很快回到家。这是一座复式公寓，在市中心位置，是蓝月月父亲送给她的。屋里装修一新，家俱、家电、沙发都是新的，好像从来没人住过。

蓝月月去房间里拿了一个医药箱出来，她找出消毒药水，还有纱布，拉过方磊那只受伤的胳膊，看到方磊的胳膊上方，有一道约四寸长的伤口，还在往外淌血。

蓝月月皱了皱眉头，轻声问道：“疼吗？”

方磊没有吭声，他任她拉着胳膊，看着蓝月月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他盯着看了三秒。

蓝月月把消毒药水小心涂在上面，忽然抬头：“好看吗？”

方磊的嘴角不受控制地抽动了两下。蓝月月表情变得十分愉快，熟练地帮他缠好纱带。方磊有些惊讶，没想到蓝月月这种看上去养尊处优的女孩，包扎得挺专业。

蓝月月转身去里屋拿出一套干净的衣服：“这是我哥的，你们俩个头差不多。你换上吧。我饿了，去下面吃。”

等方磊去卫生间换好衣服出来，蓝月月已经煮好一大碗面放到桌子上。她看看方磊，换了一身衣服，比刚才的形象好了许多，虽然人黑了点，长得不算太磕惨，勉强能看。

她盛了一小碗面条放到自己面前，剩下一大碗推到方磊面前：“快吃吧，今天我过生日，吃完面条就是祝我生日快乐。”

说完，自顾自地吃起来。方磊夹起一筷子面条放到嘴里，嗯，味道不错，没想到蓝月月这大小姐有这手艺，他不由地又多看了蓝月月两眼，把一大碗面条，就着汤水，吃了个干干净净。

蓝月月看他吃完了：“太晚了，你别走了。在沙发上将就一宿吧，睡觉。”说完，伸了一个懒腰。

忽然蓝月月想到什么，转身问他：“他们为什么追你？”

方磊低头，思考自己应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蓝月月见他纠结，忙说：“算了，你不想说就别说，其实我也不是很想知道。”

第二天一大早上，蓝月月起床来到客厅，客厅空无一人，方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蓝月月想起他冰块一样的一张黑脸，不禁笑了。那个人，可真是个黑熊。

傍晚，边城人家酒店包房热闹非凡。酒过三巡，一名带着眼镜、文质彬彬的男子正在侃侃而谈，坐在他对面的蓝月月意兴阑珊，可为了工作，不得不强打精神，强颜欢笑，心里问候了一万遍羊驼。

“从欧洲回来之后，我发现一个商机，所以创办了公司，蓝小姐，你知道，我多有魄力了吧？”王总像一只公孔雀开屏一样，拼命地美女蓝月月展示自己。蓝月月今天穿了一身宝蓝色的宝姿套装，将她包裹得玲珑有致，让人不由地多看两眼。

“是，王总你实在英明伟大。请你赶紧把我们的合同签了，我们能与贵公司合作，实在荣幸之至。”蓝月月陪着干笑，阿谀奉承，说得自己都快要吐了。

“好说。像蓝小姐这么聪明又漂亮的女孩实在是难得，我一见就喜欢得不得了。”王先生的眼光放肆地从蓝月月身上扫到身下，眼里泛着桃花，“蓝小姐，我对你仰慕已久。”

说着，王总的手攀上了蓝月月的胳膊。蓝月月正想发作，包房门忽一下被推开了，进来一个气势汹汹的肥胖中年妇女，打扮得珠光宝气，却掩不住满脸肥肉横飞。

“你这个狐狸精，可算让我逮住你了。不要脸的小妖精，勾引人家老公，看我今天不为民除害，好好教训你。”说着，妇人扬起她那带满了五个闪闪金戒指、宝石戒指、钻石戒指的肥胖的五指山，对着蓝月月娇滴滴的小脸就要扇下去。

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强有力的手臂握住了妇人的手，一声厉喝：“住手！”

蓝月月一看，正是方磊，激动得眼泪差点流出来了：“黑熊，你来了。”

王总吓坏了，条件反射似地松开了握在蓝月月手臂上的咸猪手，一个劲地解释：“老婆，你相信我，是她勾引我。”

妇人动了动，想甩开禁锢她胳膊的手，却纹丝不动。她无力地挣扎了下：“放开我。”

“你不问青红皂白就敢打人？你自己老公什么德行，你心里没数吗？你眼睛长在脑袋后面，没看清，是你先生的手粘在这位小姐身上。”

黑熊不开口则已，一开口正中要害。蓝月月心里不禁为他喝彩。其实要不是那妇人和黑熊来得凑巧，现在王总早趴在地上了，自己的跆拳道黑段可不是白给的。

妇人狠狠瞪了王总一眼：“回去再收拾你。”王总心虚地低下了头。

方磊松开手，妇人捏住王总的耳朵：“跟我回家。”王总哎哟哎哟地叫着。两个人扬长而去。可想而知，王总回家的生活肯定绝不会单调。

方磊转身要离开。蓝月月上前拉住他的胳膊：“你等等我。我还没有谢谢你救了我。”

“你救过我，今天我还上了，我们谁也不欠谁。”黑熊冷冷说道。

“你还欠我一碗面条，你请我吃面条。”蓝月月就是赖上他了。

“我没有钱，请不起。”黑熊的脸黑里泛着红。

“不至于吧，你这么穷，怎么混的？”蓝月月十分无奈，接着眼睛一亮，“黑熊，我请你，我们去吃火锅？”

“蓝小姐，我是来面试的。你以为都像你……看你打扮得妖里妖气的，一看上去就不像是好人。”

“我……”蓝月月怀疑地从上到下打量自己，中规中矩的职业套装，没有一处暴露的地方，怎么就妖里妖气？

“我不是好人，你为什么还要救我？”蓝月月气呼呼地说。

“就算是小猫小狗，我也会救的。”黑熊目无表情。

蓝月月心里说，好你个黑熊，这个梁子我们算是结下了。

方磊走到饭厅散座，四下瞅了瞅，脸上的表情更加暗沉，转身就要往外走。

“喂，你不说你要面试吗？没找着人？”蓝月月看他的表情酷帅，大眼睛滴流一转，“我给你介绍份工作，你去吗？”

蓝月月介绍，方磊经过面试，成了玉林贸易公司的一名试用员工。玉林贸易是蓝月月父亲蓝玉林创办多年的一家企业，蓝玉林眼光准，在业内口碑也很好，公司近年来发展迅速，成为行业内的楚翘。

方磊为人稳重，办事踏实、可靠，得到部门主管以及同事的一致好评。他很快熟悉业务，提前过了试用期，正式成为业务部的员工。

这一天，业务部林经理把大家召集起来，她表情严肃：“大家都知道了吧？我们正在跟的一批紧俏的棉花订单被对手公司抢了去，公司造成严重损失。那个棉花订单的资料是A级保密程度，只有经理以上的人的才知道。公司现在正在对我们部门进行调查，大家必须配合。大家也不要过分紧张，清者自清。”

业务部的每个人表情凝重。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像要看出到底是哪个人泄露了公司机密。方磊神色自若地回到座位上，心无旁骛地继续工作。

调查结果很快出来，根据业务部走廊的监控显示，那段时间只有方磊晚上到过办公室，呆了五分钟。但是不凑巧的是，办公室的监控偏偏坏了，无法证明他做了什么。而且，心理评估报告评定方磊性格中有偏执的一面，也就是说他极有可能受到利益诱惑，出卖公司情报。嫌疑突然指向方磊。

此时调查结果就放在总经理蓝玉林的办公桌上。蓝月月推门进来。

“爸爸，你找我？”

“月月，你看一下这份调查报告。”蓝玉林把调查报告递给蓝月月。

蓝月月很快看完了调查报告，冷静发问：“爸爸，你准备怎么办？”

“正常的话，我们应该报警，交给警方处理。月月，方磊是你介绍来的，他这段时间的表现我也清楚。我想听听你有什么看法。”

“爸爸，以我对方磊的了解，我敢保证这事不是他做的。你给我一点时间，我会调查清楚。”

“月月，你还年轻，容易误信人。爸爸怕你受伤。”知女莫若父，蓝玉林知道女儿这次动了心，否则，她怎么可能会平白介绍方磊到公司工作？正因为如此，对于方磊这件事，他才格外慎重。

“爸爸，你放心。我相信我的眼光，我也相信方磊。”蓝月月坚定地说。

蓝玉林点了点头。

夜已经深了，蓝月月还在办公室加班。她仔细查看了公司对这次事件所有的调查报告。她眉头紧锁，急于找到证据，替黑熊洗脱嫌疑。

方磊说他回办公室拿钥匙，方磊不应该是那么粗心的人。办公室的监控怎么偏偏就坏了呢？是谁在陷害方磊呢？

蓝月月振作精神，她又拿起了公司的安保图看了看，突然，她眼神亮了。

“爸爸，你看，我说就不是方磊吧？”蓝月月兴高采烈地把最新的调查报告递给父亲。蓝月月提供了业务部那一层办公室的防火门的隐秘监控录相。录相中，清楚地显示业务部的女职员小丁在一个晚上进入了业务部，画面中，她神色慌张，鬼鬼祟祟。

另外，蓝月月查到，小丁父亲最近刚做完心脏手术，费用二十万，而且没有证据证明金钱的合法来源。

蓝玉林赞赏地点了点头，自己的宝贝女儿真的长大了。

“方磊那小子有福了。”蓝玉林笑着揶揄她。

“爸爸，你同意了？”蓝月月现出小女儿娇羞态。

“我同意什么？我什么都没说。”蓝玉林拿女儿寻开心。

“爸爸！”蓝月月对父亲撒娇，却掩不住满脸的幸福。

泄密事件过后，蓝月月跟方磊走得更近了。虽然方磊没表示什么，但是不再对蓝月月冷冰冰，蓝月月看到冰雪脸有融化的迹象，觉得自己追到方磊指日可待。她有感觉，方磊对自己不是无动于衷，两个人只差那层窗户纸。

今天两个人约好，蓝月月买菜，方磊掌勺，感谢蓝月月又救了方磊一次。当然，这是蓝月月死皮赖脸求来的。她坚信幸福要靠自己争取，她才不觉得有什么丢脸。

要是干等着方磊，也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她才不会那么傻。她想好了，今天她要跟狗熊表白。

方磊的出租屋里，环境简陋，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一个简易衣柜，但是收拾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方磊在厨房忙乎，蓝月月坐在桌子前，桌子上一张全家福照片吸引了蓝月月的目光。中间那个眉清目秀的少年是狗熊吗？这变化可够大的。

蓝月月拿出手机，偷偷拍下了照片。她看着照片，突然发现照片中的中年男人似曾相识。她脑子里灵光一闪，那不是爸爸以前的合作伙伴方子良方叔叔吗？方磊是方叔叔的儿子？！

爸爸和方叔叔的事情她知道一点，方叔叔贪污公款，爸爸不忍，放过了他，两个人分道扬镳。

蓝月月看着照片，陷入沉思。

这时，方磊进来，看见蓝月月在看照片，神色变得不自然：“这是我们家最后一张全家福。”他随手把照片放进抽屉里。

因为一张照片，这一餐饭两个人都心神不宁。蓝月月几次想开口问一下他父亲的事，都被他明显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神情给打败了。最后，两个人不欢而散。

蓝月月找到父亲，神态疲惫：“爸爸，你还记得方子良方叔叔吗？”

蓝玉林点了点头：“你都知道了？”

蓝月月恍然大悟：“原来你早就知道方磊是方叔叔的儿子！”

蓝玉林叹了口气：“方磊小时候我见过几次，有些印象，他第一天来公司我就认出他了。”他打开抽屉，拿出一个档案袋递给蓝月月，慈爱地说，“月月，爸爸只能帮你到这儿了，剩下的靠你自己。”

“爸爸！”蓝月月扑到父亲怀里。她感激父亲，明知方磊可能动机不纯，却出于对她的爱护，没有横加干涉。

蓝月月回到自己房间，她打开档案袋，里面是当年方子良贪污公款五十万的全部证据，包括一个知道当年整个事件的财务部何经理的证词。

里面另有一份调查资料，方子良离开公司后，非但没有感谢蓝玉林对自己没有赶尽杀绝，反而歪曲事实，在外面到处造谣蓝玉林见利忘义，不顾兄弟情谊，霸占了自己在公司的全部股份，将自己赶出公司。

后来，方子良自己成立了一家贸易公司，专门和蓝玉林作对。却因为经营不善，很快倒闭。

而他自己，郁郁而终。没过几年，方磊的妈妈也患病去世。

蓝月月心疼地闭上眼睛，那个曾经眉清目秀的少年，那个冷酷的黑熊，他到底经历了多少磨难，才能走到今天？

想一想他们相识的经过，蓝月月眼角流出了眼泪。他们的初识，是他刻意安排的吗？那天夜里她救了他，是他的苦肉计吗？黑熊，你真是为了报复，才接近我的吗？你对我，难道就没有一点点的喜欢？你知道吗？我已经爱上你了。

蓝月月一宿没睡，经过深思熟虑，她有信心自己的爱一定能融化黑熊心中的冰点。她联系了快递公司，把那些调查资料快递给方磊。

而她自己，需要好好地补一觉，要精神抖擞地去面对方磊。

突然，蓝月月手机收到一条短信。

她打开一看，是方磊：“对不起，我走了。不要找我。”

蓝月月心急如焚。黑熊啊黑熊，你往哪里跑？看我蓝月月追到你，怎么惩罚你！

蓝月月经过缜密分析，她判断出方磊应该是去了汽车站。她到了汽车站，看前眼前一排排的大客车，急得团团转。偌大的一个汽车站，方磊到底在哪呢？

忽然，她眼前一亮。她从一位导游手里借了喇叭，开始一遍遍地大声喊：“方磊，我爱你！你在哪？你快出来。”人们都好奇地看着她。

蓝月月焦急地看着四周，人影晃动，却没有她心爱的黑熊。她绝望了，她终于还是失去他。

她无力地站在那，觉得自己浑身的力气都用光了。她终于知道什么是哀莫大于心死。

她转过身，一个身影窜过来，把她紧紧搂在怀里：“月月，对不起，我也爱你！”听着熟悉的声音，蓝月月开心地笑了，她终于找回了她的黑熊，找到了自己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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