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
直到雨停,已经已经过去三天了,这三天里,舞月没有和阿辰说一句话。
雨停了,舞月终于说了第一句话,
“陪我出去走走吧。”
阿辰听了,喜不自胜,忙不迭的答应了。
城外多山,连绵的山被雨水洗涤的格外清丽。几条河的河水却涨了不少。
山脚下,大路旁都有好多人,都是满脸悲戚,一身破衣烂衫。
“从哪来的难民?”舞月问。
“这些都是住在山里面的乡民,接连几天的大雨冲毁了他们村子,官府又不管,他们只好堵在城外。”
舞月听到官府,不由得冷哼一声:“那些个官还不急着奉承赵元昇,哪里会管百姓!”
突然从城门口出来一队官兵,二话不说便开始赶这些乡民。
一时间叫骂声,哭喊声连成一片。
那个为首的官员喊到:“郡王爷马上就要来了,看到你们这些难民只会脏了他老人家的眼!你们快走吧!再不走,我们可不客气了!”
乡民们自然是不答应,叫喊着让官府为他们安排住处,否则便不肯走!突然传来一声惊呼,一个官兵一把点燃了乡民们暂居的窝棚。
人群一下骚动起来,乡民的怒不可遏,一个小伙子一把拉过放火的那个官兵便打,旁边的一个官兵竟手起刀落,剁下了小伙子的头!
大吼道:“谁再敢放肆!就跟他一样!”
一个乡民喊道:“官府不拿我们当人,我们跟他们拼了!”
顿时大乱。
这时从城门又来了一对援军,乡民们眼见的抵抗不住了。
在纷争开始之前阿辰就揽着舞月避到了远处。
舞月早已见惯了官府欺压百姓,看着一个个被杀的乡民,她无能为力,只能扭过头不看。
旁边的阿辰目不转睛看着远处乱成一团,一字一句“这究竟是个什么世道!”
舞月正欲答话,不想阿辰竟以迅雷之速向人群方向跃去。
只见他从腰带中抽出一根软剑,刺向横行的官兵。
直到这时,舞月才算真正见识到他的武功。她虽不懂武学,却也看得出阿辰的身手之高,绝非泛泛之辈。
不知何时又下起了细雨,冲刷着乌红的血液。
阿辰站在尸体横陈的野地中间。
那十几具官兵的尸体都是他杀的,若非他起了恻隐之心,那剩下的官兵也跑不了。
风雨夹杂着血腥味,让舞月想起了十年前那个恐怖的夜晚。湘江画舫上,眼睁睁的看着所有的人被一个个杀害,鲜血留的满船都是,自己连哭都哭不出来……
阿辰过来了,轻轻的对她说:“我们回去吧”
回到驿馆,天已将黑。
一夜无话。
(陆)
也许是忙着迎接赵元昇,潭州刺史对于城门外的那次屠杀竟并未多在意,甚至都没有派人追查。倒让阿辰和舞月过了几天安静的日子。
白天阿辰带着舞月遍赏周边山水,晚上两人弹琴赌书,平静的仿佛不是真实的。
阿辰再没有提起那天的事,可舞月却发现,他的笑容变少了。
后天赵元昇就要到潭州了。
舞月准备离开驿馆。出乎意料的是阿辰并没有想象中那样激烈的阻拦,他只要求舞月陪他喝一次酒,第二天再走。
舞月答应了。此去必不能生还,那么不如和他好好作别一次吧。
酒很快就备好了,都是上好的女儿红。阿辰拿着瓷杯,笑言“今朝有酒今朝醉”“莫使金樽空对月”
舞月也附和“不醉不休”
可是才喝到第二杯舞月就醉了,她也很奇怪,自己是能喝酒的,怎么会……
突然她想到了,对面的阿辰并没有醉,难到他想用这种方式留住自己不去刺杀赵元昇吗?
很快,她失去了意识。
她做了一个长长的梦,在梦里,她和阿辰离开了潭州,回到了她的故乡。他们俩成了亲,有了孩子,过着平凡又幸福的生活。可是梦里阿辰的身影却越来越模糊,直至消失不见。她哭喊,她嚎啕,都无济于事,最后只留下她一人在烟水迷蒙之处……
梦醒了。
她在在驿馆的床上。
窗外有光透进来,看来是个大晴天。
她走出驿馆,果不其然,万里无云,天高气爽。
却不见阿辰。
她找遍了驿馆也不见他。
内心里一阵恐惧:
“如若阿辰死了?”
她不敢再想。
她几乎是飞跑着离开了驿馆,进了潭州城。
城里比往常安静了许多,张灯结彩的店铺街道也都恢复了以往的样子。只是多了不少官兵在街上巡逻。
她拉了一个路人,问道:“咸宁郡王来还在城里吗?”
路人露出奇怪的神情:“郡王爷在昨天遇刺身亡了!你不知道么?”
舞月怔住了。
“你是城外来的吧?难怪不知道!”那人继续说“王爷在画舫上看歌舞呢,不知从哪来了个人,踩着水就过去了,上了船就要杀王爷!王爷哪是那么容易杀的!”
“那人怎么样了?”舞月忍着泪,她几乎已经确定那人就是阿辰。
“后来?后来能怎样,一群侍卫高手围攻他一个呗!不过那小子还真厉害!把侍卫总共杀了有十几个吧,逼的王爷在船上没地方躲。两个人都跳到了船顶上。”
“官兵都呼啦啦的从岸上往船上赶,我们就在岸上看,那我看的真真的,两个人在船顶打得那叫一个狠!那小子最后一剑把王爷的头砍了下来!”
“那人怎么样了?他是不是……”
“那人看着官兵侍卫都过来了,自知跑不了了,就跳江了!”
舞月的头上似有一个惊雷响过,三魂七魄都仿佛被一把击散。
那人自顾自的说:“其实那小子不跳江也活不了了,伤的那么重,全身是血………”
舞月已经听不见他说的话了。在那人叙述时她便已做好了最坏的设想,可是当他把这惨烈的结局说出口时,还是那样的难以接受!
舞月失魂落魄的在街上走,没有流泪,甚至没有表情。
她回到了红袖楼,回到了自己旧时的房间。透过窗口,还是一样的风景。
小酒摊上酒旗招摇,可却没有了那个饮酒如饮水一样的少年。
她伏在窗口,也不知有多久了,看着天色渐渐暗下去,仿佛一生都已经完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