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尚在场,四季都很好

能同途偶遇在这颗星球上,燃亮飘渺人生,我多么够运。

十五岁的叶菲木讷,寡言,孤僻,小个子,皮肤黑,唯一的亮点就是有一头乌黑的短发。

十八岁的白楚爽朗,爱笑,随和,高个子,白净,笑起来的时候右侧脸颊上有个小酒窝。

07年的夏天,十五岁的叶菲遇到了十八岁的白楚,终于有了一个可以说话的朋友。


叶菲中考那年不知交了什么好运,一脚绊进了北安市最好的高中。她打电话告诉妈妈这个消息的时候,妈妈也只是哦了一声,然后说那要好好学习。

叶菲和妈妈打电话永运都是一个模式。

你没钱了吗?

嗯。

学校要交费么?

嗯。

那要好好学习。

好的。

每次妈妈都会说要好好学习,叶菲以为只要她好好学习妈妈就会很高兴。现在她考上了市里最好的高中,但是显然妈妈并没有很高兴。叶菲想也许妈妈每次都这样说,只是个习惯性的结束语吧。她不知道,其实妈妈很爱她,只是一直心存愧疚,不知如何表达。

叶菲挂了电话,和外婆打了声招呼就出去了。照例在杂志社书屋借了本书,然后就去大台北奶茶店点了一杯红豆双皮奶和一杯冰柠水。拿好东西,找好位置坐下就开始看书了。现在是暑假,学生们都回家了,开在学校旁边的书屋和奶茶店的生意都很清淡。所以,就算在这里坐一天也不会有人来打扰,叶菲觉得在这就是最惬意的时光了。

白楚看着坐在角落里的叶菲,若有所思。这小孩有点意思,每天都来,每次都在对面的书屋借书,每次都点红豆双皮奶和冰柠水,每次都坐那个位置。明明年纪小小,却总给人一种很老成的感觉。

白楚走过去敲了敲叶菲的桌子,叶菲抬头疑惑的看了他一眼。

白楚说:“你也爱看三毛呀?” 叶菲点了点头。

“你怎么从来都不点其他奶茶呀?”白楚又问道

叶菲奇怪的看着他:“我只喜欢这两种啊。”

“其实烧仙草也不错呢!”白楚推荐到

叶菲并不喜欢烧仙草,因为和龟苓膏很像。但叶菲并没有告诉白楚她不喜欢烧仙草,而是点了点头说:“奥。”

白楚摸了摸鼻子,觉得有点自讨没趣。看他杵在自己跟前,叶菲也觉得有点尴尬。

于是叶菲开口道:“我叫叶菲,你呢?你在这工作么?”

看到叶菲主动说话了,白楚立马坐下伸手道:“你好你好,我叫白楚。我不在这工作,这家店是我表姐开的,她现在快生宝宝了,在家休息。我暑假过来给她看店,其实也没什么生意。”

叶菲差点被他的热情吓到。但他笑起来真的很好看,小酒窝,大白牙。


其实叶菲不是木讷,也不寡言,更不孤僻。她只是没有朋友,不会讨人欢喜。

在接下来的一个星期,她和白楚已经混的很熟了。她知道,白楚最喜欢的歌是《春夏秋冬》,最喜欢的作家是古龙,最爱吃的菜是手撕包菜和咸鱼茄子煲,他刚刚高中毕业,要去北方上大学.......她还知道白楚暗恋过一个姑娘........

而白楚也知道叶菲最喜欢的作家是三毛,最喜欢的歌手是陈奕迅,最喜欢吃的菜是酸辣土豆丝和清蒸鱼,她刚刚初中毕业,考上了北安市最好的高中.......他还知道,叶菲其实是个话唠,如果你和她讲三毛的话.......

白楚说这是他第一次来北安,哪都没去过。然后在这一个月里,叶菲当导游带他去了好多地方,他们一起爬东山,一起去美食街,一起在奶茶店看书,听歌,讲笑话。这是叶菲最开心的一个暑假,因为她终于有一个可以说话的朋友了。

那天他们去佑民寺拜菩萨时,叶菲许了一个小小的愿望,她希望可以和白楚一直这么好,无话不说。白楚也许了个愿望,希望这个小姑娘快乐长大。但都没有告诉对方。

我许的愿望一定要实现啊。

白楚要回家的那天,叶菲去车站送他。还给他买了晕车药,结果惹得白楚哈哈大笑,笑得直不起腰。搞得叶菲一脸茫然,最后白楚说:“你是不是傻,火车是匀速的,而且特别稳。你给我买晕车药干嘛呀?”

叶菲一把抢过晕车药,不好意思的低下头说:“我又没坐过火车,我怎么知道。”

白楚拿过药,摸了摸叶菲的头说:“傻姑娘,真是傻的可爱。这药我收了,总有一天会用到的。”

不知怎么回事,被他这么一说,叶菲鼻子一酸,竟然落泪了。

白楚看了说:“好了,不哭了。我们不是留了电话和QQ号么?随时可以联系的呀。”

叶菲点点头说:“嗯,那你路上小心点。”白楚背着叶菲挥了挥手,就进站了。

可是,他一上车就感觉心里怎么好像少点什么。真是奇怪,白楚心想。

他怎么会知道,此去经年这个小姑娘在他心里住了好久好久。


冬天该很好,你若尚在场

新学期报到,叶菲的老同学看到叶菲都觉得她变化很大,竟然会笑了,笑起来还挺好看。但叶菲自己并不知道,因为她在和白楚传简讯的时候,或是想到白楚某句话的时候总是不自觉的就笑了。

十月份的一天她们班正在上体育课,白楚突然打来电话。她很惊讶,因为白楚和她一样不喜欢打电话,而且打电话也大多在周末。

她连忙接起,白楚在电话那头兴奋的说:“叶菲,下雪了。鹅毛似的大雪,一片又一片。好美,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真的雪呢!第一个想告诉的人就是你。哦,对了,没打扰你上课吧?”

叶菲抬头眯眼看了看这大太阳说:“没有没有,是体育课呢。好想和你一起看雪呀!这里大概永远都不会下雪了。”

白楚笑着说:“没关系,以后你也来这里上大学,我每年都陪你看雪。”

突然叶菲的心就漏了一拍,他说每年都陪自己看雪,他什么意思啊?不知为何,有点兴奋还有点激动。

叶菲深吸了一口气,压住自己的激动说:“好呀。我们老师来了,我先挂了啊。再见。”

不等白楚说话,就迅速挂了电话。白楚看着被挂断的电话,摇头笑了声,心想真是个胆小的丫头,老师一来吓成这样。浑然不知,刚刚自己的话给那丫头带来多大的波澜。

叶菲挂完电话,突然就捂脸笑了出来,每年都陪自己看雪,一想到这句话心里就跟吃了蜜似的。

可是在多年以后,当自己一个人看了好多好多场大雪的时候。叶菲才知道,原来不是所有的话都能当真的。不管你听到过多么甜蜜的话,什么都是会变的。那个说要陪自己看雪的人,可能早就忘记了。那个时候的叶菲才重新听懂哥哥的《春夏秋冬》,原来歌里说的“你若尚在场”是你如果还在场的意思。“若”是如果,“尚”是还在。自己一直都忽略了,如果只是假设,如果还在就是已经离开。

但现在的叶菲并不知道,所以仍对未来充满憧憬。

日子就这样平淡又幸福的过着,高中的生活枯燥又乏味,大学生活自然丰富又多彩。但两人却依旧聊的欢。白楚和叶菲经常传简讯,偶尔打电话,有时白楚出去旅行会给叶菲寄明信片和礼物,告诉叶菲外面的世界有多精彩。

两情若在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时间过得飞快,叶菲马上就上高三了。学校规定高三不能带手机,这就意味着她要一年不能和白楚联系了,叶菲惆怅的很。

当白楚知道这个事情后,开导她:“没关系的,两情若在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是吧!”

叶菲脸一红,佯怒道:“谁和你两情相悦啊!休想占我便宜。”

白楚又哈哈笑道:“那你来咬我啊!”气的叶菲说不出话。

而后白楚正色道:“对了,你数学偏科是吧。我有个哥们数学特好,我把他高中的数学错题本借来寄给你。你好好看看。”

叶菲听到之后觉得要是自己再考不好,真的太对不起他了。

高三虽然难熬,但一想到白楚的话,看到他寄来的错题本,瞬间感觉自己动力满满。

话说这个错题本也是曲折,当时白楚问他哥们借的时候,刚好他哥们有个小表弟也上高三,早就答应借出去了。没办法,白楚只能自己抄一本。厚厚的一大本,他熬了好几个夜才抄完。寄给叶菲的时候,在扉页上写着“愿可爱的你有个可爱的前途。”还画了一个丑丑的卡通自画像,旁边写着“看累了就看看我。”

叶菲收到的时候,简直爱不释手。学数学的劲头一下就来了,连数学老师都对她刮目相看,觉得这孩子中邪了。

高考的时候,叶菲的数学破天荒的考了128分,要知道她以前连及格都很悬。

在此后的好久好久,她一看到数学就会想到白楚。

一寸相思千万绪,人间没个安排处

白楚不见了,无论叶菲怎么找都没有找到。

她明明记得,新年的时候他还说,等自己高考完要带她去坐火车,一起去旅行。还有那句他说高考后要告诉她的话,她都没有听到,他就不见了。

她很想他。非常非常想他。

七号那天,叶菲一出考场就直往家奔。她要拿手机给白楚打电话。可是回应她的只有机械冰冷的女声重复着“您好,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请查证后再拨。”

叶菲一下就蒙了,心想是不是换号码了?赶紧上QQ,给白楚发消息“白楚,大白猪,我考完了。”等了一会没回应,她又发“你在干嘛呢?还不来给我撒花!”还是没回应。叶菲慌了。进白楚的空间,发现他的动态还在三个月前“吾安好,唯念君。”底下好多人评论问“君是谁呀?”

她也想知道那个君是谁呀?但她更想知道,白楚去了哪里?

她去白楚表姐的奶茶店找,但那已经换了老板。

叶菲出成绩那天,她又打了白楚的电话,还是空号。这些天,她给白楚发过无数条消息,依旧石沉大海。白楚就跟凭空消失了一样,好像从来就没出现过。叶菲终于相信,白楚不见了,她蹲在奶茶店门口嚎嚎大哭,她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她好想白楚。

但他明明出现过,他教自己交朋友。现在高中毕业,自己已经有三个好朋友了。

他教自己和妈妈多交流,现在和妈妈打电话已经可以聊半个小时了。

他给自己寄数学错题本,高考自己数学考了128。

他明明出现过的。可是现在他不见了。

无论怎么找,叶菲就是找不到白楚。

可是这些话她不知道可以和谁讲,哪怕她现在有三个好朋友,和妈妈打电话可以聊半个小时,有些话她也只想和白楚说。

叶菲也去了北方上大学,一个人看了很多很多场雪,也沿着他寄明星片的路途,去了好多地方,也遇到过好多好多人。可就是没有再见到白楚。

生活还在继续,并没有因为白楚的消失而中断。叶菲一个人也过得挺好,去KTV唱歌,能用粤语把《春夏秋冬》唱的动人;能做很好吃的手撕包菜和咸鱼茄子煲;留了长头发,长高了,皮肤也白了,好像越来越好看了,性格也随和了。别人都说她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

在07年的暑假叶菲遇到白楚,到16年夏天,整整九年。

白楚陪伴了叶菲三年,消失了六年。

可叶菲一直也没忘记白楚,但白楚又何曾忘记她呢。在非洲的那几年,他一天也不曾忘记他的小姑娘。他只是觉得自己的人生已经走偏,再也配不上他的小姑娘了。

为哥们代考证书,被学校开除的那天,他感觉自己再也没有未来了。他的小姑娘会考上很好的大学,会有很美好的未来,会遇到更好的人。而这一切和自己这个连大学没有读完的人无关。他知道他的小姑娘有多崇拜他,他害怕看到她失望的眼神。

跟叔叔去非洲的前一晚,白楚哭了,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再见到他的小姑娘。但是他也好运,跟着叔叔去非洲做生意那几年,虽然前几年吃了不少苦,但好在头脑聪明,后来赚了不少钱。他每多赚一点,就感觉自己离叶菲近一点了。直到他挣够在国内开一家小公司的时候,他决定要回去找他的小姑娘。

他想,哪怕他的小姑娘忘记他了,他也要去看看她,他真的很想她。这份相思无处安放,只有见一次才能消停。

终于等到你,还好我没放弃

叶菲大学毕业都工作两年了,却依旧没有要恋爱的意思,可把她外婆急死了。

她妈妈倒没催她,只是说自己在爱情的路上做了不好的示范,希望叶菲不要步她的后尘。虽然叶菲从来没问她要过爸爸,但在她心里终归是欠着叶菲的。

那天外婆又问她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叶菲随口说到白白的,笑起来有酒窝的,文文气气的。

外婆在叶菲身后叨叨着要求这么多,这小楚黑黑的,看起来那么粗旷,小菲肯定不喜欢。

外婆把叶菲的要求说给白楚听的时候,白楚哑然失笑,只说外婆那您能安排我们见个面么?我真的很喜欢小菲。外婆看他一脸真诚,心想就见见吧,难得人家小伙子这么诚恳。

回家之后,外婆 一直跟叶菲说那个男生有多好有多好,听外婆这么夸那个男生,叶菲心想那就见见吧。

那天,天气很好,虽然是夏天,天气却不算太热,微风阵阵。

老街两旁的香樟树上知了一直在叫,刚好是放学的时间,学生很多。走在他们中间,叶菲突然想到了自己的高中,那时的自己大概是最快乐的吧!忽然就笑了。

白楚老远就看见了叶菲,她穿着薄荷绿的长裙,米白色的高跟鞋,留着微卷的长发,白白净净。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带着笑,很美。

他的小姑娘长大了。

叶菲往前看的时候也看到了楚白,他穿着蓝色的亚麻衬衫,袖子往上卷着,皮肤黝黑黝黑,大白牙,小酒窝。正望着自己笑,还是那么帅。

原来这才是自己最快乐的时光。

她没有问他为什么不辞而别,为什么离开了这么久,也没有问他那句高考后再说的话是什么,只是走上前轻轻的抱住了他,然后越抱越紧。

因为那些都不重要了,她只知道此后的四季都会很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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